[原创：琴音之间][五子]星禅 （二）

天地志狼

　　“八阵图……到哪里去了！？”
　　八阵流藏书阁中，刚刚返回的秦镜源对着面前书架上的那个空位，目瞪口呆。原本应该在那个位置上的，是八阵流的镇门秘籍，《八阵图》。
　　《八阵图》是秦镜源的师父、八阵流的创始者叶一诺九段集道家棋大成所著，博大精深，变幻莫测，偷天换日，与三国诸葛八阵图兵法异曲同工，光辉相映，因而得名。这部以执白棋法为主的棋籍，可能当中棋道仅次于弈秋老人的《白月圣典》。八阵流的名号也正是因此得来。八阵流处事低调，不争名利，能这么多年来长兴不败，也正是有《八阵图》这一不外传宝典的缘故。
　　可是如今，这镇门之宝已经不见踪影。
　　“是谁拿走的！”秦镜源怒目环视着周围战战兢兢的门中弟子，厉声喝道。
　　“……是何师兄。”良久才有人吞吞吐吐地说道。
　　“何道存？”秦镜源倒吸了一口冷气，满腔的怒火也被惊愕所盖下。
　　“前些天晚上我们偶然在这里见到何师兄，他称是奉师父您的命令，来取《八阵图》，我们疑惑间刚想问个清楚，被他吼骂了几句，人已经走了……”那弟子说。
　　“我们没敢将这传出去，对外只说是不严重的失窃。跟您又联系不上，我们也……”
　　“可恶，这孽徒究竟想……”秦镜源知道对这些弟子再多加责骂并无济于事，便止了口，心里沉思着这些日子的事。他这些天没回八阵流，其实便是在京津各处寻找失踪了的何道存。他原以为这徒儿只是负气出走几天，说不定早就回了八阵流。可还没等他去电到八阵流确认，八阵流失窃的消息已经传来。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了藏书阁内的电脑。《八阵图》的电子书版本还安全地在机器里保存着，没有被复制或浏览过。这个电子书版本是秦镜源的得意之作，是对以晦涩深奥的意识流纯理论为主的《八阵图》的相对全面的图文解读。虽然不能保证是完全的解读，但已经足以让秦镜源本人的执白技艺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并且使八阵流在此之后发展迅猛。叶一诺当年以创作《八阵图》出师，而秦镜源则是以整理出这部电子书而得到了叶的承认和八阵流的继承权。出于保护经典的目的，这部电子书从未传播到外，内部弟子也只能根据各人程度阅读到一定部分的章节，包括何道存。
　　以何道存在门中的地位，《八阵图》迟早会传到他手中。如果说何道存是出于某些目的要迅速增长棋艺，而必须窃走《八阵图》，用网络窃走电子书版本也许更为容易，也更难有被发现的风险。电子书版本也更能达到“快速”增长棋艺的目的。他不窃走电子书，而是冒着诸多风险窃走《八阵图》原件，这究竟是……
　　“对了，师父。”之前回话的一位弟子想起了什么似的，“我们当时追出去，在院子里看到是一个人用直升机接走的何师兄。那个人的样子很怪异，让人无论如何不能忘记。”
　　“有这种人？”秦镜源吃了点惊似的转头道，“是整容整得很可怕么？”
　　“不全是相貌。”弟子答道，“他的身材是我们从未看过的。身高仅有八十公分，而脑袋就有四十公分左右。”
　　“你说什么！”秦镜源失声喊道。这种身材，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一人，难道他……

　　“是的，师父，一定是北灯佛唆使孽徒干出了这种事。”可视电话前，秦镜源满怀忧虑地说，“北灯佛其人据说阴险狡诈，而且是‘黑道四棋神’中唯一的入世之人。已经许久没有听说过他的‘大动作’了。这次他诱何道存盗走《八阵图》，我不敢保证他们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没有好好保护本门秘籍，徒儿有责任……”
　　“算了，也不该责怪你。以北灯佛的智谋与势力，如果他要你的《八阵图》，你怎么也防不了的。”电话那头，正是八阵流的创始者叶一诺老人，“倒是他为什么会和小存走到一块，值得琢磨琢磨。”
　　“师父觉得这事应该怎么办？”
　　“为师认为报警不是上策。北灯佛这种对手非同寻常，以他六七十年打下的江山，警方是奈何不了他的。”叶一诺道，“我建议这件事先不要外扬，私下加紧收集情报，打探虚实，了解北灯佛的意图，才是正道。”
　　“……要向‘师祖’报告吗？”秦镜源有些犹豫地说道。
　　“关于这件事的解决，我不想借助黑道的力量。而且你我的信息绝对没有师父灵通，这件事他恐怕知道的比你我更早、更深入。”叶一诺说，“我想有一件事你应该了解一下——北灯佛的上海地下赌场，昨天晚上去了一个人，你知道么？”
　　“是什么人物？”秦镜源问。他知道师父从不说无关紧要的事情。
　　“那个人在赌场连赢数十局，逢执黑子全数无败，赌金翻了几百多番。这是赌场的围观者带出来的传言。在那之后赌场就把他以外的人都清走了，似乎赌场的老大亲自上了阵。”叶一诺说，“你会对这个人感兴趣的。他左手始终戴着黑色手套。”
　　“左手……黑子？”秦镜源一皱眉，“您指的莫非是……”
　　“当然。”叶一诺浅浅一笑，“之后，没有谁再看到这个人。”
　　“那，您的想法是……”
　　“为师觉得事态会很有趣的——但也会很惊心动魄。北灯佛的意图，我已经猜到八分，可是又觉得少了些什么。分别擅长黑白两种棋法的高手——如果真是这样，我预感，北灯佛会用‘正规’的方式，挑战中国连珠棋坛。”叶一诺的笑容渐渐也泛出了愁色，“这可能会是一次空前可怕而难以应对的挑战。”

　　“这个房间内的一切资料，你都可以任行取阅。中外连珠界九成以上的连珠资料都在这里，包括老衲的释门棋秘籍。计算机内储存有这些书籍的电子书格式，虽然我知道电子书阅读起来效果比起传统书籍要差一些。”北灯佛对桂间峡道，“我相信你不会愿意浪费时间离开这个地方的，而且出去后怎么重新进来也是个问题。需要食物的时候，按个电钮通知就可以了，有传送带会将食物送入。如果需要实战，你不妨使用这里的计算机，与我们的总机对弈系统连线练习。”
　　“总机？”桂间峡疑道。
　　“是美国产的军用超级计算机。那个对弈系统还没有完善，不过作为对手总比我手下的废物们好。”北灯佛浅笑着说，“嗯，我想不久，系统就能够完善了呢。”
　　 说这后半句话时他的瞳中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寒气。
　　“我想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你就可以达到新的超凡境界，届时你的梦想便有望实现。”北灯佛说，“到时，你将和何道存合作，将整个计划逐步展开。”
　　“为什么我需要和何道存合作？”桂间峡低声问。
　　“你们各自是执黑与执白的骨灰级棋手，但也仅限于自己的领域。没有两个人，难以挑战高手云集的整个中国棋坛。”北灯佛答道，“你们的复仇计划虽然根本目的不同，但实际目的都是一致，合作可以非常愉快。而且得有你们两人合作，我才能放心呢。”
　　桂间峡知道他所指的是“互相监视”，于是也不再多说，点头同意了。如果要动用北灯佛的财力与人力，的确不能只有一个人。
　　“有疑问的话，可以去找前辈您请教么？”桂间峡问。
　　“我最近也很忙，找到我不是很容易。电联吧。”北灯佛笑着说，“正道棋坛与黑道棋坛是平行的存在，这次你们的复仇其实与我无关。我给你们的帮助，对于我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收益。也许，只是因为一种对才者的怜惜吧。”
　　“……谢谢。”桂间峡道。
　　“《黑星圣典》老衲景仰已久，就先借老衲拜读两天。之后我再送回来。”北灯佛转身离去，在门口回头说道，“放心，对于有动力的人，什么困难都不能阻挡住最终的胜利的。”
　　他和蔼的笑容间，隐约透着一丝阴寒的诡异。

　　“现在这个也到手了。成功便只是个时间问题。”北灯佛走进一个程序室模样的地方，有许多程序员正在埋头工作着。他将笔记本放到一台仪器上，几道光来回扫过，《黑星圣典》已经被扫描入硬盘中。
　　他也戴上一副耳机，找了一台机子坐下，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跳跃着。
　　在那仪器边上，还有另外一本书籍。褪了色的封面上是手写的标题——《八阵图》。

　　“事情就是这样，我遇上了北灯佛前辈。他答应助我迅速提高棋艺。他帮我拿到了《八阵图》，并带我到这个地方来。”何道存与桂间峡面对面坐着，手里拿着罐装的高营养速食浓缩食物，“我从不敢想象世界上竟有这种地方，而且是在黑道棋坛。——也没想到，还能见到传说中的桂间家族传人。”
　　“见笑了。在下其实并不赞同家父的所为，更不想以‘桂间连传人’的身份站在世人面前。我要证明我就是我自己，我是以自己的拼搏达到的这个高度，只有以这样证明我的能力，才能为桂间家族雪耻。”桂间峡喝了一口饮料，轻叹道。
　　“是这样。”何道存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证明。”
　　“可惜光凭不完全的《黑星圣典》，是绝对赢不了融通两部圣典的白衣人的——甚至，还赢不了七年前的那个白衣人。这些天我冷静地回想起七年前他与我的二十局，以及他和家父的对弈，我发现，我比起那时候的他，还差得远，更别说现在……”桂间峡说，“我必须感谢北灯佛前辈，没有和他的对弈，我根本不会发现自己的不足。”
　　“……我也是。”何道存一低头。如果我没有和北灯佛相遇时的那次对弈，我恐怕会不知天高地厚地鲁莽挑战洪陌等人，并且，自取其辱。北灯佛棋中的禅意，令我顿悟自己的实力，并且冷静下来。真的，如果没有见到这个人……

　　时间一天天在过去。
　　外界的人们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生活依旧平静。连珠界中，除了何道存仍然失踪的传言，并没有什么在流传着。桂间峡出现的消息，更加没有被传播开。而稍微知情的那几个人，则一边保持缄默，一边紧张地秘密寻找着。但是，他们注定无法有什么进展。
　　而那个与世隔绝的藏书阁里，那两个人正不分日夜地钻研着。外面的人无法知晓，在这小小的房间中，一对泣鬼惊神的剑正在以怎样的一种难以置信的进度自我锻造着。一白一玄的剑气无时无刻不在提升着力量，但是“剑性”，却始终是一个未知数……

　　仙潮棋苑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阶梯教室里讲师正在讲授着棋局，图书馆里有不知疲倦的阅读者早早已经开始学习，大厅里弟子们在进行日常对弈训练。王锡扬和几位大弟子在大厅里来回走着，看着弟子们的棋艺进展。一切是那么宁静。棋苑门口，“热烈庆祝本门颜奕琼全国夺冠”的红底大条幅还在飘扬，尽管门中弟子当日庆功会上的狂热与喜悦早已从脸上悄声退去，剩下一缕平静的笑容。
　　一只手，将条幅扯了下来。
　　木制的前门沉闷倒下的声音将这番宁静打破了。大厅里顿时惊慌一片。王锡扬一皱眉，沉下脸，举掌示意门人不要妄动，自己带着颜奕琼和其他数名大弟子，推开了大厅的门。刚走出大厅的他，目光便与另一道目光相接。
　　何道存。

　　站在王锡扬与奕琼眼前的何道存，面无表情，双拳微握，双瞳中放射着锋芒而镇人的光。他的发色银白如霜，帛一般披到背后，而当中又夹杂着数丝诡异的浅紫色。和他并排的站着的另一个人，黑色短发，一身紧身黑衣，歪着脑袋，露着诡异的浅笑。这人的双手放在背后，面容年轻而又似饱历风霜。他们的上方正盘旋着数架型号不明的战斗型直升机，两人的身后，则是不少黑衣墨镜的男子。其中有一个特别高大的，脸上有明显的刀疤。他们的脚正踏在那被扯下来的横幅上。而横幅的一头，正握在何道存的一拳中。
　　“何道存，你这是……”王锡扬被眼前的场面弄得既惊愤不已，又莫名其妙。
　　“仙潮棋苑，这个不起眼的小组织，只是出了个冠军而已，没想到就麻雀变凤凰了啊。”何道存冷冷一笑，撒下横幅，向他们走去，“不过，麻雀总归是麻雀，这个冠军究竟有多少分量，挺值得掂量掂量呢。”
　　“小弟夺冠确属侥幸，何兄不服的话，不知何兄可愿意与小弟再手谈一局？”颜奕琼盯着何道存，眼中放出无惧的正气光芒。
　　何道存跟没听见似的，面无表情，双眼始终只看着前方的王锡扬。他径直从奕琼身边走过，连瞟他一眼都没有。
　　“虽然我确实不服你这小子，”他走到王锡扬面前，背对着奕琼，突然轻蔑地吐出一句话，“不过我肯定地知道，你这废物已经不配与如今的我交手了。”
　　“你！？”奕琼瞪大眼，狠狠咬紧了牙。王锡扬双眼也射溅出火星。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棋手，我不给你们机会好像太无礼了哦。”何道存微低下头，冷笑着，双眼狼一般直勾勾地望着王锡扬，像是要将他吞噬掉一样，“你们师徒二人，一起来吧，如何？”
　　“你说什么！？”奕琼回头惊喊道。
　　“你想同时对决我们师徒？”王锡扬不动声色地说道。但他的双手，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何道存的轻蔑与狂傲，已经让这位以脾性温和出名的棋者难以压制心中的怒焰。
　　“是的。在下执白，非必胜局下三手不交换，绝不食言。”何道存笑道。
　　这句话又是火上添油。王锡扬的忍耐终于超过极限。他脸色一变，毛发竖起其，双拳一握，身边的弟子都被那突如其来的愤怒逼人的强烈气息惊退数步。直面着他的何道存却对此面不改色，他笑容上的邪气，此刻反倒似乎更浓烈了。
　　“我们接受你的挑战。”王锡扬一字一顿，“但我们不要任何让步规则。”
　　“很好，果然有点所谓的大师风范。但是，你马上就会后悔的。”何道存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并没有‘后悔’可以选择呢。”
　　话音刚落，已有两枚黑子从何道存的袖间弹出，在何道存的身边高速旋转，如同黑色的烈风划破空气，化出诡异的八卦轨迹。何道存一转身，双臂平举，双掌一展，这两枚黑子停止了旋转，悬浮于何道存的掌前。何道存双臂发力一震，暗金色的八卦阵形象在他脚下出现，咆哮着扩展开来。阵的边缘放出冲天的光，周围的人被一股力量逼退了数步，只余何道存、王锡扬、颜奕琼，站在这个暗金色的区域之内。
　　金光从黑子周围放射出来，以其为中心，纵横交织，在何道存的双掌前幻化出两个十五路光网。而那两枚黑子，正处在天元的位置。
　　两个“棋盘”，分别正对着王锡扬与颜奕琼。他们的衣襟猎猎作响，双拳紧握，神情十分严峻。
　　“天元星石。”王锡扬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东西的名字，“这是已经被宣布禁用的虚拟对弈工具。”
　　“是的。”何道存点头一笑，“而且我所用的这个，是黑道版本的。”
　　“黑道版本。”王锡扬眉头微微一皱，“作何解释。”
　　“原版的天元星石，只能令对弈双方在对弈结束前无法离开。”何道存一笑，眼中放出利刃般的血色寒光，“而黑道特别版本的，失败一方的性命将控制在胜者手里。”
　　“什么！？”
　　外围的仙潮弟子都慌了。他们中有人挽起了袖子想去拼命，被同门的人紧紧拉住。
　　“太卑鄙了……”奕琼的脸因强烈的愤怒而抽搐着，门中的人从没看过素来文静的他有过这样的表情。而何道存依旧诡异地微笑着，说不清这笑里是轻蔑、是邪气，还是什么。
　　“别担心。”王锡扬说道，“只要我们能赢，就什么事都没有。”
　　“是的，只要你们两人有一个赢了我，你们就可以安全离去。”何道存点头说，“虽然我带了人来，但我毕竟也是棋者，解决事情的方式，我只选择以手谈解决。决不食言。”
　　“你根本就不是棋者。”奕琼狠狠地说。
　　何道存的脸色变了几变，不过很快又变回原来那诡异的微笑。他转头看看两人：“两人都只走一盘，时间限制为各五小时，以此决定胜负。”
　　“只走一盘……”奕琼眼中流露出些许担忧。
　　“你们的人生，就只在这一盘棋之中。你们如果失败，命运便由在下掌握。”何道存眼中的光芒越发阴寒了，“而这，也会成为仙潮棋苑解散的标志。”
　　王锡扬师徒对视一眼，点点头。他们凝神闭目，几轮吐纳调息，之前的怒意与戾气也消散化去，他们的眼睛再度睁开时，瞳中放出的，是清澈而宁静的柔光。
　　“竟能这么快重归道家心境。你们的修为果真不俗。既然这样，我也会让你们败得心服口服。”何道存说，“在我取胜之时，不必你们纳命，你们的仙潮道心便会折服崩溃。”
　　他运指在两个“棋盘”的点上一触，白色的棋石便显现在了棋盘上。
　　王锡扬直止，颜弈琼斜止。
　　“开直止是常见的做法。平衡局中受欢迎的的瑞星、松月、疏星都是直止局。而斜止就匪夷所思了。归类于平衡局的长星和流星实际上都是偏白优，其余的开局则是黑大优局。”王锡扬暗想道，“这家伙自称三手轻易不交换，这样开局，他的目的是……”
　　“这家伙是暗示要我开黑优局？”颜弈琼眉头一皱，心中暗暗恼火，“他是想表示看不起我么？”
　　不要冲动。王锡扬给了奕琼一个眼神。
　　奕琼立即领会了师父的意思。如果自己冲动之下开了黑大优局或者妖刀局，即使何道存有不交换的可能，自己也会因为心态不正确以及原本不熟练的原因错着落败，毕竟三手交换规则下黑大优局已不是包括自己在内棋手的研究重点，而这正中何道存的下怀；而更大的可能是何道存交换。棋手执白的能力如果能达到超凡境界，也相当于执黑的高人了。因为棋局的主动权早期必定掌握在开局方，执白不败实际上并不可能保证，只能做到每一步都尽可能是最强。能知道自己的最强手所在，也就相当于知道其他被排除的着法对方可以得到胜机。那么，对方执白时只要防守出现错漏，己方便能知道机会降临并且算出胜着。
　　是的，谢谢师父。颜奕琼点点头微笑了。
　　以自己所熟悉的棋局、棋道，进行属于你自己的本心之弈，物我两忘，心棋相通，这样才能发挥出最高的潜力。王锡扬也笑着给奕琼投去鼓励的目光，转而看了何道存一眼。在棋苑存亡之刻，老夫和小徒终于也有了新的觉悟了。也许我们不能在现在打败陷入邪道的你，但是此战——
　　必定是我仙潮棋苑世上最光辉的对弈！
　　两人同时出手，王锡扬开出丘月局，奕琼开出斜月局！
　　“同型局？”大佐一皱眉。丘月局和斜月局的白４最强防守之后都是呈同样的棋形，至少就现在的研究而言，公认这是平衡稍偏黑的开局。而这个开局，仙潮棋苑作过不为外道的深入研究，可以是说他们最擅长的开局之一。何道存……究竟会不会交换呢？
　　“大佐，你带着人和他们两个一起去，政府方面也由你事先交涉。”他想起了出发之前，北灯佛对他的秘密吩咐。
　　“师父，我不明白，如果你是要制裁那些正道棋派，简单得很，何必牵涉到这两个不可靠的外人？”大佐问。
　　“打击那些所谓的正道棋派，这并不是为师的主要目的。”北灯佛说，同时在面前棋盘上点下一记冲四，“想不通的话你就记住，是为师想帮这两个小子一把吧。”
　　“经过您这半个月的帮助，走出藏书阁的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有深不可测的神鬼修为了。就算弟子也没这么长时间地进入藏书阁。弟子担心，他们以后会不会是……”大佐落下一子应着，有些犹豫地说，“即使您想帮他们，这样对于我们，不也……”
　　“放心吧。”北灯佛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异微笑，“一切如同这盘棋，尽在为师的掌心之中。”
　　他再点下一记冲四，大佐的攻阵中出现一个六腐棋形，宣告攻击全面休止。
　　……

　　萧瑟的风飒飒地卷叶而过。
　　两盘棋，都已经决出了胜负。
　　对王锡扬，追下取胜。
　　对颜奕琼，四三自由取胜。
　　何道存理了理衣服，将天元星石召回袖中。他的左右，王锡扬与颜奕琼双目紧闭，在地上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在天元星石的力量作用下，他们的思维已暂时停止，身体也受到了星石的约束，即使弄醒他们短时间内也无法再有自由行动。现在的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力量。
　　但是他们的脸上，却带着浅浅的微笑。
　　那是他们在败北确定时，露出的最后一个表情。
　　“三手何道存全部没有交换，依定式到中盘时，使出了几个奇巧的变着。之后师徒二人分别用了不同的应着思路，坚持纠缠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其间还几次呈现逆袭可能，但最终都失败了。”大佐摇摇头说道，“不知说好运好呢还是可惜好呢。”
　　“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可不可惜的。只是那俩家伙技不如人。”桂间峡表情略带轻蔑，冷冷地说。
　　大佐等人转头看着他。
　　“《黑星圣典》不认为这个七手和十三手是一打。中盘时道存用的变着我刚才也看出了针对的应法，发展下去应该会是黑优局面。”
　　桂间峡说完，回头走了出去。大佐看了看何道存，也跟着走了。何道存叫人抬走了王锡扬师徒，仙潮弟子都咬牙切齿，但在枪口面前也是空有热血而无可奈何。
　　“谁想要报仇随时欢迎。谁在找我我会马上知道的。”何道存也转身往外走去，“不过，生死只能是在秤上定夺。”
　　仙潮弟子们都狠狠地瞪着他，牙间吐着怒气。
　　“我知道也没有人有这胆子。那么，仙潮棋苑就此解散了。”何道存说，“这个建筑今晚就会被夷平，不想死的最好趁早逃命。”
　　“何道存，你这个棋界的叛徒，你会有报应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我也想找找看是谁能给我这个报应。”何道存头也不回，只是冷冷地应了一句。
　　“恪???
　　他们登上了直升机，渐渐消失在地上众人的视线中。

　　“仙潮棋苑。已经轻松漂亮地解决了。为什么我却没有原想那样的兴奋？”何道存坐在机舱中，摆弄着棋子，拆解着之前的对局，表情竟似有一丝莫名的落寞，“他们的棋力并不让我觉得有什么压力。但他们身上，我感受到的，那奇怪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那感觉，似乎很遥远，很遥远了……
　　我总觉得那是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但此刻回想起来，“过去”的事物却像在白色的迷雾之中，缠在重重的苍丝里头，无从忆起。
　　我什么都无法想了，除了棋，除了复仇。我想打倒所有的人，我想让所有曾经对我不屑的人跪倒在我的脚下，我要所有的人记住我的名字。为此我要驾驭《八阵图》，我要不断地取胜，现在已经开始了。没有代价可言，也没有退路可言。
　　是的，我并没有想那么多的必要。一切总会清楚的，我会证明我是对的……
　　是的，我会证明……

　　“师父，第一个目标仙潮棋苑已经击破。下一个目标是蓬莱的重天阁棋社。”另一架直升机中，大佐开启了可视电话。
　　“我已经知道了。”北灯佛道。
　　“您看了何道存的对弈了么？”
　　“那当然。”
　　北灯佛放下电话。他面前的屏幕上出现了许多数据，身边许多黑衣程序员正在忙碌着。他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再次戴上耳机，五指也在键盘上飞速地跳跃起来。


（待续）

[ 本帖最后由 天地志狼 于 2006-8-22 10:0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