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魔导之间]申请文：《彼间》

舞 · 发表于 2004-9-23 19:14:49

9月初写的耽美文…… 
配对：海暗 
不喜欢耽美的不要看，看了不准骂人。>_< 
 
 
《彼间》 
如无想众生修道想尽。云何彼间。终来生此间。或作是说。如想中间入无想三昧。于无想三昧退还彼想。则作因缘。 
 
直到见到那个人，海马濑人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过去在B分部的四年里，海马不论做什么项目都是无可争议的第一。他怡然自得地享受来自其余孩子们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从云端之上跌落谷底。 
平心而论，他一直相当努力。转到A分部的时候，他早耳闻那里的孩子都是各个分部所选拔上来的精英，所以他丝毫不敢大意，不论做什么都争取完美。他的表现得到了认可。A分部的辅导员神崎小姐曾说，大家都做的很出色，而濑人做的更好。 
然后她笑吟吟地转折。 
但是，称得上完美的，却只有亚图姆。 
知道比较级与最高级的差别么？ 
海马的骄傲与自尊在这个人面前一次次地撞的粉碎。他不甘心，暗中与这个可怕的对手不断地比试。但没有一次他能超越过他。就连打个平手也难以企及。 
而最讨厌的是，这个人仿佛从来没有注意到他，似乎他只要随随便便地动一动手，立刻能将海马濑人的所有努力化为泡影。 
完全没有被放在眼里。 
亚图姆。他咬牙切齿地记住了敌人的名字。这个讨厌砣贸隼喟屋偷暮Ｂ肀涞你?恢谌恕? 
从此海马的视线只落在了他的身上。他要研究他，琢磨他，找出他的弱点。 
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不是吗？ 
“不，我们都有弱点，但他例外。”一个孩子耸耸肩。“他能够心算出十位数的乘除，你能吗？” 
这些孩子在A分部呆久了，已经被一个不败的神话磨练的失去锋芒。他们心平气和地接受现实，心甘情愿地匍匐在亚图姆的脚下。 
但海马濑人初来此地，锐气仍在。他与他们不同。所以他继续不动声色地观察亚图姆。 
于是他发现，这个人没有朋友。 
他总是独来独往。即使在集体活动的时候，他也只是交叉双腿靠在墙上，笑眯眯地看着一群孩子抢夺皮球。他总是看着，不发一言，等到大家尽兴过后四散了，他才不紧不慢地回去房间。 
哦，说不定他没有运动神经！哈，我知道了，这就是他的弱点！ 
海马的心情突然变好。一次篮球比赛后，他拦住了正要离开的亚图姆。 
“喂，和我一对一吧。” 
少年安静地看着他，眼神高深莫测。海马忽然有些紧张。 
“就一局。来吧。” 
终于他点了点头，向场地中央走去。孩子们大部分都离开了，剩下几个饶有兴味地站在场边注视着他们。 
海马拍着篮球，心里打定主意要赢他——从体格上看，自己稳稳地占了上风。他比亚图姆高了一头，不论抢篮板还是盖火锅他都有绝对优势。 
“你来防守。我要上篮了——” 
几个假动作过后，他轻松地带球过人，起步上篮，完美的2分。 
啐。那小子刚才连防守都没有。看来体育真的是他的弱点。 
海马在心里偷笑。他把球扔给亚图姆。这次换他防守。随便怎么都能把这家伙收拾掉。一局结束，他海马濑人是赢家。 
终于可以大肆地嘲笑他一番。真解气。 
……等等，这家伙不上篮吗？ 
三分线外，亚图姆起跳，投出，每一块肌肉都配合的恰到好处。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撸?任鹊芈湓诹死和?铩? 
3：2 
“我赢了。” 
淡淡地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对手，亚图姆转身离去。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失败让海马的思维停滞了一刻。 
……不可能。 
这个人不可能没有弱点！绝对不可能！ 
他不能就这样践踏了他的荣誉然后一走了之。 
“喂！站住！” 
追到走廊上的海马怒喝一声。走廊尽头的那个身影止住脚步，没有回头。 
海马快步走上前去，双手紧握成拳。但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他的理智渐渐回来了。他开始迟疑。 
“什么事？” 
冷淡疏远的口吻。 
怒气忽然又回来了。 
“你看着我。” 
低沉的咆哮。 
亚图姆慢慢地转过身。他的眼神忽然让海马有了一种低人一等的错觉。 
“你记住我。我叫海马濑人，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尝到失败的滋味！” 
少年平静的看着他，既没有动怒也没有讥讽。 
“说完了？”他侧过脸，不再看海马一眼。“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我要走了。” 
完完全全的没被他放在眼里。 
“不准走！” 
脚步停下了，仍是一个背影。 
“海马濑人，我听到你的自我介绍了。如果你提不出任何具有建设性的意见，我没有必要在这里与你浪费时间。”亚图姆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要明白，你与别人没有任何不同，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手下败将…… 
脑袋里似乎有什么断掉了。拳头不受控制地挥了出去。少年没有躲闪。 
擦去嘴角的血丝，亚图姆冷笑着看着他。 
“恼羞成怒了？” 
海马用实际行动做出了回答。他狠狠地将亚图姆抵在墙上。 
“让我们看看，谁才是在下面求饶的那一个。”危险的耳语如毒蛇吐信般在他的耳边嘶嘶作响。但亚图姆的声音仍然波澜不惊。 
“你的背后有三个监视器。” 
“这里是盲点。” 
 
 
那时只有一个念头：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让那个可恶的家伙尝尝被羞辱的感觉。 
虽然压倒对方的同时自己也付出不小的代价，但在那个时刻，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故意粗暴地折磨他，一心只想听到他求饶的声音，那一定是世上最美妙的音乐。 
但这个可恨的家伙永远让他失望。他居然从头到尾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合金地面上，眼睛凝望着天花板，神情漠然的仿佛他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这使海马的复仇快感大打折扣。 
而当海马的理智之弦再度接上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捅了多大的娄子。随后的几天海马一直等着保卫人员来带走他。但无论保卫人员还是亚图姆都没有出现。第四天的时候，亚图姆忽然回来了。他的脸色比平时要苍白一些。看也没看海马一眼，他径直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然后那天过的与以前的日子没有丝毫分别。 
晚餐结束后，众人纷纷回去自己的房间。等亚图姆一离开，海马立刻拉住身边的一个孩子。 
“你知不知道亚图姆那家伙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 
“还能干什么？做实验呗！”男孩撇撇嘴。他转头看看四下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你新来的，所以不知道。每隔几个月他就会像这样消失三天。有人看见过。他们把他关在一个房间里，很多科学家都围着他……” 
“他们是谁？” 
“还能有谁？那些大人呗！”男孩忽然狐疑地看着海马。“你对他有兴趣？可别说我没警告过你，凡是有胆量跟他结交的人都会下场很惨。以前就有几个人——算啦，说那些没意思。总之现在没人敢和他做朋友。再说像他那种天才，不见得需要我们这些凡人的友谊。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没有要和他做朋友。我讨厌他还来不及。 
但是——中心的人为什么用他做实验？做什么实验？ 
啧，我管他那么多干吗。 
倒是这个所谓的研究中心，处处透着古怪。自从进来的那天起就觉得这里的小小天地很不正常。12岁那年借用父亲的ID参加了计算机虚拟程序设计大赛，自己的作品夺得了成人组冠军。虽然后来因为虚报ID而取消了参赛资格，但却因此被这个中心注意到。也不知那些人怎样说动了父母，把他送了进来。加入这里后，发现来到这里的全是天资聪颖的孩子，最小的只有五岁，而自己算得上最大的。 
而这个“中心”的大人，有心理学家，医生，教授包括政治学在内的各种学者。神崎小姐曾说，他们这些人将来到了社会上，无论在哪种领域都将扮演领头羊的角色。对此海马倒是毫不怀疑。 
忽然他又想到亚图姆。只要他在，哪还轮得上他们来领导？一个个只有俯首帖耳听从命令的份！一想到此，海马不禁又恼怒起来。 
餐厅门口忽然发出轻微的响声。海马从沉思中回过神，看向门口。 
冤家路窄。 
亚图姆看见是他，挑了挑眉毛，像在惊讶他怎么还没走。但他很快移开了目光，走向饮水机。仅剩两个人的餐厅里，气氛忽然变的沉默而诡异。 
“喂……”海马忍不住开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别人……那天的事？” 
一阵沉默，随后是一声冷笑。 
“你希望我告诉别人？” 
再次沉默。然后是一阵脚步声。 
亚图姆的肩膀猛地被海马扳了过去。 
“干什么！” 
“不要背对着我。” 
纸杯打落在地上。一汪清水显出两个纠缠不分的身影。 
“海马濑人，这里并不是监视器的盲点。” 
“我也没打算和你在这儿做。” 
身下的身体忽然停止了挣扎。 
“别以为只凭这种低级的手段就能击垮我。”仍然高傲的口吻，丝毫不受影响。 
“真巧，我也不认为你会这么轻易就被我击垮。”狎昵的语气。“所以我准备好了打持久战。” 
 
 
当初的想法只是报复，纯粹的报复。 
把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人压在身下，现在换作是他居高临下地俯视。 
所以动作一直很粗暴，只想让对方痛苦。但那个人从来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仿佛他只是局外人，是旁观者。 
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无疑刺激了海马的神经。所以他每次都咬牙切齿，狠狠诅咒着，手下愈来愈不留情。 
而中心的监视系统短路的次数，也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 
直到一天，亚图姆再度消失。 
那天做线形代数模型的时候，海马显得心不在焉。与他同组的孩子第三次提醒他出错的时候，海马忽然站起来，离开了学习室。他在走廊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时而扒在一扇扇门口往里窥视。所有的门都紧闭着，房内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见。 
后来，不知怎么着就走到了中心的西翼。海马在三楼的第一扇门前停住，忽然心跳莫名地加快。 
他认识这里，虽然一次也没进去过。他曾偷偷尾随亚图姆来过这儿。他看见过他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他的房间。 
忽然有轻微的响动自走廊另一端传来。几乎条件反射般的，海马迅速将自己藏在拐角后面。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外面的动静，不一会只见从走廊的阴影里走出两个人。 
是神崎小姐。她正搀扶着亚图姆，轻声细语地对他说着什么。她的声音太小了，海马根本听不清。他们开了门走了进去，片刻后，神崎小姐走了出来。她反手带上门，匆匆地离开了。 
海马这才从拐角走出来。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敲了敲门。 
“谁？” 
听到亚图姆的声音，海马再次犹豫了。他迟疑了片刻，忽然转身要走。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是谁。为什么不进来。” 
海马返身推开房门。房间里暗的出乎他的想象。他随手拧开电灯开关。躺在床上的人伸手遮住眼睛。 
“关灯。” 
泪水顺着指缝流了下来。海马愣住了。 
“你在哭？” 
“药物反应……我的眼睛现在接受不了强烈的光线。关上灯。” 
但海马濑人并不是一个喜欢接受指令的人……在某人面前尤其如此。他大步走到床边，移开亚图姆的手掌。那双从没在意过他的眼睛紧闭着，大颗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滑下。 
海马曾以为自己永远看不到这种表情。一直以来他所施展的所有强硬手段均告失败。但是今天总算让他碰见了。他真该感到欣喜若狂。 
但实际上海马的心里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悦。他忽然默默地关上了灯。 
房间里一下变的异常的安静。 
“你……刚才怎么知道是我？” 
“我听出了你的脚步声。”床上的少年轻轻的说。“药物暂时使我的感官变的加倍敏锐，我甚至能听见一楼水滴落下的声音。所以，海马，你不要大声说话，否则会让我如同亲临火箭发射场地。”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听你的话了？” 
“大概就从现在开始。你放低声音了，谢谢。” 
黑暗中传来两人的耳语。忽然海马觉得这一切变的很不真实。他们之间不该如此祥和……静谧。他仿佛误入一个异次元，他不再是他了。 
不能这样。 
他的手指不安分地摸了过去。“既然你的感官都变的加倍敏锐了……”不怀好意的笑声。 
“今天不行。”抗拒着他的手。“我不舒服。”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让你舒服并不是我的目的。” 
手掌下的身体忽然变的僵硬。 
“海马濑人，你出去。” 
“是你最先邀请我进来的。”更加不怀好意的笑。“以你目前的状态，想赶走我可没那么容易。顺便说一句，我对弱者没什么同情心，又喜欢趁人之危。” 
“……” 
一声闷响。海马捂着头跳了起来。亚图姆气喘吁吁地跪在床上，右手握着一个不知是什么的长方形物体。他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淡漠之外的神色。 
“顺便说一句，我在身体不适的时候就会脾气暴躁。” 
后面的那场战斗堪称惨烈。在这个充斥着高科技现代化的地方，两个人用最原始最赤裸的方式进行搏斗。当房间内部彻底变成一片狼藉时，两人站在房间中央，拳对拳，脚对脚，寸步不让。他们的脸上身上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但却没有一个人想到投降。 
忽然亚图姆跌跌撞撞地后退两步，坐倒在地上。他的双手紧紧压着头部两侧，冷汗大颗滚落。起初海马以为他在使什么诡计，但观察一阵后却觉得不像。他这才放心地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蜷成一团的身体。 
“喂，你输了。” 
“滚出去……”从牙缝中挤出一声虚弱的咒骂。 
“什么？我听不见。” 
故意俯下身去，猛地将对方扔到床上。 
“既然已经扫清障碍了，我们继续。” 
那天的情景在多年以后依然在海马濑人的回忆里鲜明的存在着。他会不由自主地摸摸脸，看看那些冰冷潮湿的东西是否还在上面。那个人说这是药物反应，顽固地否认那是他真实的心情。 
只可惜那次光线太差，使得海马濑人错过了他的表情。他后来总在玩味，那究竟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一定不再无动于衷了。这点他十分确定。 
 
 
第二天，亚图姆准时出现在学习室里。他的脸色十分苍白，脸上贴着几块创可贴。所有孩子都惊异地注视着他，但没有一个人敢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他们只好去询问脸上也有创可贴的海马濑人。 
“哦，活动擦伤。”海马含含糊糊地说。看着亚图姆的背影，他开始回味昨天晚上。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人也有激烈的时候。对方的感受他不在乎，反正昨晚海马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他很得意。 
仿佛感受到了海马的目光，纤细的脊背忽然挺直了。他的头高高的昂起来。 
然后，一点点的，垂落。 
教授突然停止了讲课。他担忧地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学生。 
“亚图姆，你没事么？” 
“我……有些头疼。对不起，我先告退了。” 
亚图姆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过学习室。 
当天下午，他被一群研究人员接走了。他们要帮助他对付他的头痛。 
神崎小姐这么告诉海马。 
“他什么时候回来？” 
神崎小姐的目光忽然变的锐利。“你这么关心他么？” 
“我关心的是手头上的专案。有一个死结我怎么也解不开。我想他也许能帮我。” 
“嗯……他这几天就回来了。你去与其它孩子切磋一下吧。” 
海马濑人足足等了两个星期，才等到他回来。在亚图姆的房间外面，他敲了敲门，没等到回答就推门进去。 
一身黑衣的少年坐在床沿，全神贯注的端详着自己的掌心。他好像不知道有人走了进来。直到海马站在他的面前也没有任何表示。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掌心的纹路，仿佛第一次看见它一样。 
“喂……你怎么样了？” 
“……开始陌生了。” 
很轻的声音，海马几乎没有听见。 
“你说什么？” 
“我的掌纹。我快要忘记它了……而这仅仅是开始。嬗变将是迅速而猛烈的。” 
好吧，他这次听清了，却一个字也没听懂。 
“你能不能用我理解的语言解释一下？” 
亚图姆总算抬起头，海马这才注意到他的皮肤苍白的近乎半透明。直视着海马，他一字一顿地说： 
“两天之内，我将彻底忘记你，海马濑人。” 
说完，他又低下头继续琢磨他的掌纹。 
什么莫名其妙的—— 
“喂喂，我可不是那种能被轻易遗忘的人……你在看什么？不就是掌纹么，有什么好看的。” 
“虽然看了也会忘掉……可一觉醒来便再也认不出这个曾经朝夕相处的身体，真是种奇怪的感觉……海马，你走罢。只当我从未认识过你。” 
“……我不知道这几天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但我告诉你，我的去留只能由我自己决定！” 
“随便你。反正你即将要从我的记忆里消失了。” 
这家伙这几天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啊…… 
不由分说地将他摁倒，吐出的每个词仿佛经过三千年冰封般的寒冷。 
“你记不记得无所谓……”炽热的呼吸埋在了颈边的发丝间。“你的身体会记得。” 
第一次，他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平静的就像……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结束的时候，他突然说，“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海马低头看着他。“嗯？” 
“我曾用过很多药物，其中一种破坏了我的一部分中枢神经……我的身体丧失了所有的感觉。”他坐了起来。“所以我对你不会有任何印象。我的身体也不会记得你。就这样。” 
 
 
那时立刻否决了亚图姆断绝关系的提议，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由他开始的必须由他结束。 
不能结束。我还没有准许。 
隔天傍晚，海马又去了西翼的三楼。他这次连敲门都省了，直接推门走进去。坐在书桌前的亚图姆头也不抬地说：“下次先敲门，海马。” 
“你怎么知道——” 
“脚步声出卖了你。”他拿起书桌上的一个东西。转身。 
“给你。” 
“什么？” 
石膏做成的一只手，半握着，像接受又像放弃。 
“不想要就留下。” 
亚图姆伸手欲取回，立刻被海马挡了回去。 
“谁说我不要了？” 
他仔细看了眼这只手，发觉它的雕工十分细致，连掌心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掌纹…… 
“按照你的手做的？” 
亚图姆不置可否。自从海马进来时起就见他在书桌上忙活。海马扫了一眼，见到一个牙签堆砌的房屋模型。不用胶水，不用丝线，仅凭无比的耐力与技巧，一个房屋模型就这样在少年的手中逐渐完成。 
精致，脆弱，只要一阵风便可将它毁灭的东西，海马濑人从不感兴趣。 
“三岁的时候我被送来此地，再也没能出去过……”亚图姆忽然自言自语道。“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那里的人们怎么解决生活中所遇到的各种难题……自从来到这里，我的生活便很单一。不是研究资料，就是被人研究……我有没有说过其实我很羡慕你们？我肯定没说过。所有的孩子将来都会离开这个地方。我这一生却只能在这里度过……” 
一根牙签啪地断了。沉默片刻，亚图姆忽然一拳砸在模型上面。房屋瞬间分崩离析。 
“你走吧，海马濑人，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 
“我当然要走，我还要带着你走。让这个中心见鬼去吧！” 
亚图姆转过身，愣愣地看着海马。半晌，他忽然说：“我认识的那个海马濑人在哪？” 
“听着，我没有开玩笑。你有这个能力离开。你我心知肚明。” 
“……还记不记得布洛特·加纳教授讲过的一个故事？驯兽师用粗大的链子制约住小象。而当它长大了，有足够的力量挣开锁链时，却不再尝试逃跑。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象是象，你是你。一般的心理学陷阱难不倒你。我是认真的。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忽然亚图姆少见地笑了笑。 
“与我下盘棋吧。赢了我，我就跟你走。”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你明明知道我根本没可能赢你——” 
本该是很伤自尊的话，吼出来的时候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看来人果然是会变的。 
亚图姆注视着他，以一种海马难以理解的目光。忽然他低下头。 
“算了。再见。” 
以后的日子里，海马偶尔会想，如果当时两人都头脑冲动决定远走高飞，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也许不会。 
 
 
再次见到亚图姆时，他的眼神令海马陌生。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拦住了他。 
“什么事？”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你……不认识我？” 
“抱歉，不认识。”绯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请问你是？” 
“……算了。没事。” 
学习室里少了一个人。现在所有人都是优秀，但没有人是“最优秀”。 
看上去所有人都对现状颇为满意。 
除了海马濑人。他一直都被一种莫名的烦闷所困扰。实验做到了一半，他突然扔下器材走了出去。西翼三楼的那个房间大门紧锁，早就应该知道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他们为他安排了一种全新的生活环境。在那里他又将独自一人。 
他也一样。 
本以为这里的一切都将成为回忆，谁知他们却连回忆也抹去。 
海马恨恨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离去。等着瞧，这一切都会被他抛在身后。 
即使需要一些时间。 
走进主楼的行政区，一个男人的咆哮引起他的注意。找到了声源所在的房间，他站在门外屏声倾听。 
“……神崎小姐！你知道我们在他的身上前后投入了多少？13个亿啊！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概念吗？你知不知道国会山的那帮家伙一见我就想从我身上扒层皮？！要是我告诉他们这13亿打了水漂，他们还不立刻把我吃了！” 
“院长先生，我理解您的难处。但我只想说，那个孩子已经被我们逼到临界点了。您想必已经读过那份病理报告。神经学家与脑外科医生联合诊断得出结论：该病患的头痛基本由脑压过高所引起，具体原因为——” 
“行了，不用给我背书，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想必您也知道，我们的专家认为引起脑压升高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我们迫使他用脑过度。为了开发与利用人类大脑的潜能，我们在这个孩子身上做了多少实验。是的，他是独一无二的，经历了多少代人才会出现他这一个！要是我们没有插手，他很可能就是第二个爱因斯坦。但我们把他带到这里来，我们改变了他的命运。也许人类对大脑的认识将因为他而进入一个新的纪元，但他呢，他能得到什么？他已经被葬送了！” 
“神崎小姐，您在感情用事……” 
“恰恰相反，我很冷静。院长先生，我保证自己正在用最冷静的口吻与您交谈。我必须指出，这个孩子已经做出太多牺牲了。为了让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科学研究上，我们剥夺了他的家庭，剥夺了他交友的权利，甚至还剥夺了他的感觉！这样的生活能给他留下多少回忆？非常的少！而这正是我们的目的，不是吗？好了，现在我们已经迫使他走上极端，但我们是用什么办法解决的？消除他的全部记忆！院长大人，我们面对的是人脑不是计算机，怎么能单纯的认为只要将一切格式化后就可以重头来过？您考虑过这样做对他的伤害吗？因此我反对将计划继续执行下去。院长大人，不是我危言耸听，这个孩子的大脑已经被我们折磨的相当脆弱，脑血管随时可能爆裂造成脑溢血甚至死亡。所以我请求您，立刻终止这个计划！” 
“神崎小姐，我觉得您投入太多个人感情在里面了，看来您不再适合这个位置。您操劳很久了，去度个假，散散心，这里的事就不用挂虑了……” 
在门外听的一身冷汗的海马抬起头，这才发现亚图姆站在后门旁边，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他、他来这里多久了？他听到多少？ 
少年这时慢慢转头，静静地看着海马。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却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忽然他转身快步离开。海马想也没想，立即追了上去。 
似乎已经成了惯性。 
他走，他就追。要是有一天他终于停下脚步再也不追了，那时他还会一走了之吗？ 
海马没想过。他从不考虑不太实际的假设。 
“不要跟着我，海马濑人。”站定脚步，他背对着他，冷冷地说。 
心跳忽然加快。他欣喜若狂地扳过他的肩膀。 
“你记得我是谁了？” 
亚图姆看了海马一眼，不着痕迹地摆脱他的双手。 
“计算机里有每个人的档案。” 
原来并没有改变。 
所以仍是不记得。 
“那么这样呢？” 
忽然吻上他的嘴唇，仿佛今天就是世界末日般狠狠的绝望的吻，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才放手。 
看着他满面红晕，忽然有了调侃的心情。 
“计算机有没有教你这时该怎么做？” 
“我应该揍你一顿。” 
忽然不像那个人了。那时他是怎么做的？对了，激烈的反抗，毫不妥协的反抗。只除了最后一次。 
他不会就这么站着，仿佛事不关己地冷静分析，仿佛海马只是一个与他无关的人。 
“可是……”他耸耸肩，“我决定不那么做。” 
太好了，现在自己连让他动手的价值都没了。 
“别再跟着我。海马濑人。” 
抛下最后一句话，亚图姆转身离去。这次海马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并没有去追。 
不用追了。不是他。 
 
 
那天经过实验室时，海马偶然听见里面有轻微的响动。已经是晚上八点，没有人应该在里面。 
他轻轻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朝里望。最后一排实验桌上，一个人影在试管与药剂后面晃动。 
海马走了进去。 
“喂，你——” 
“没空。等一会。” 
是亚图姆。他这么晚了在实验室晃荡什么？说到实验室……很久没在这里见到他了…… 
接下来亚图姆的行为立刻把海马濑人的思绪拉回现实。只见他用一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针管吸入试管里的试剂，这就要往自己的手臂上扎下去。 
“住手！” 
一声怒喝。一本书直直地往亚图姆拿针的手上砸过去。随着一声小小的惊呼，针管应声而落。针头落在地上，摔成两段。 
亚图姆气急败坏地瞪着他。“你知道弄来这支针管费了我多少心血？！” 
“你要给自己注射什么？” 
“与你无关！海马濑人，你为什么不能像别人一样管好自己的事？” 
依然怒气冲冲。但他的发怒的样子却让海马感到分外熟悉。他让他想起在他的房间度过的头一夜。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忘记了，但我还记得。 
“笑什么？”他余怒未消地斜了海马一眼。 
“有人告诉过我，他在身体不适的时候就会脾气暴躁。” 
“……莫名其妙。” 
怒气一旦过去，支持着亚图姆的那股力量也消失了。他慢慢地靠墙坐下，叹息着把脸埋在手里。 
“海马濑人……”他的声音闷闷地从掌心传来。“你断送了我最后的自由……” 
忽然海马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 
“你先告诉我那针管是怎么回事。” 
“上次在院长室门口，你都听到了吧？计划要被迫暂时休止了。最后的决定是……我将被冷冻，直到若干年后科技更加发达，有条件再次启动这项计划时。” 
“……不可能。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会装监视器，我就不会么？”他疲倦地叹口气。“那种毒药效果相当好，静脉注射后的六小时内就会导致心脏衰竭。很快的，一下子就结束了。” 
“不可能……” 
突如其来……无法接受…… 
“……跟我走。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亚图姆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忽然他大笑起来。 
“我要是走了，政府投下的13亿岂不血本无归？你想他们会甘心？他们不会停止通缉我……那不是我想得到的自由。”他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明天你就见不到我了……如果睡下去，或许还有醒来的可能。如果多少年后我真的能够醒来，那时我会记得曾经有个叫做海马濑人的人答应带我逃亡……我很感激。那么，再见了，如果还有机会再见的话。” 
等等…… 
这种结束太匆忙了。我还没准备好…… 
“等等！” 
走到门边的少年止住脚步，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头。 
“如果留在这里……醒来之后又要面对这种被当作实验品的生活，你就不害怕吗？” 
“……怕。”他轻声叹息。“很怕。” 
然后他离开了，没有停留。 
 
 
就在亚图姆被推进冷冻室的那天，海马濑人从研究中心失踪了。除了一只石膏做的手，他什么也没带走。他隐姓埋名的在这个国家生活了一阵，随后使用一个新的身份启程返回了日本。 
以前的人生由别人一手替他规划。从现在开始他将为自己负责。 
那时你不肯跟我走，我也保护不了你。那就权且等我羽翼丰满，拥有足够力量的时候再来接你。我知道那种生活十分可怕。换作是谁都会害怕。 
所以我会来接你走。我一定来。 
 
岁月流逝如白驹过隙。他遇见一个女人，与她结婚，生育了一双美丽可爱的孩子。孩子们长大成家，又有了孩子。 
而他已经实现了当初来到日本时所订下的目标。连续的几届首相都由他一手栽培提拔，他的根系已经牢牢遍布日本政府，而他本人亦被尊为日本政界的教父。 
他从没有停止过对那个研究中心的密切关注。当他在事业上最为春风得意的时候，手下人发回密报，该中心因为不明原因的爆炸而毁于一旦。 
那时妻子看着他的脸色，以为他心肌梗塞发作，吓的忙呼叫急救车。 
但他挺过来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只是中心玩的烟雾弹。他们一定仍躲在某个地方，盘算着东山再起。他不死心地勒令手下在全国范围内寻找有关该中心的蛛丝马迹。 
找过了。一无所获。 
后来搜索范围扩大到全世界，他天天询问他们的进展。随着时间的过去，他不可避免地衰老。人一旦老了，思念会变的淡薄，但习惯却越发地改不了。他仍然每天都询问，只是，不再期待过答案。 
而那只手的雕塑陪伴他走过了这些春秋。它永远安静地占据着他的书桌一角，半握着，像接受又像放弃。 
他真的老了，会在午后的阳光下蜷在藤椅里打瞌睡。他的眼睛半眯着，仿佛在凝视桌上的那只手，又像在做一个没有人能够一窥究竟的梦。忽然一只玩具飞碟从窗子飞了进来，几个盘旋后，一头撞在了那只手上。石膏塑像站立不稳，倒栽下去，粉身碎骨。 
冲进来的男孩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脸色都变了。他小心翼翼地凑近老人。 
爷爷，爷爷，对不起…… 
爷爷，我会把碎片都粘好的。不要生气呀爷爷…… 
爷爷你怎么了嘛？说话啊爷爷…… 
爷爷？爷爷！爷爷你醒醒啊…… 
 
The End

青眼白龙 · 发表于 2004-9-24 00:03:50

看过了确实好文.... 
 
细节处理的很好...

舞 · 发表于 2004-9-24 09:44:54

555，总算等到一个回帖。（热泪） 
 
谢谢你的评价。：）

幻邪→Atemu · 发表于 2004-9-24 23:01:20

口恩。。。虽然是耽美~~但是不错不错~~等待考核吧~

玛娜 · 发表于 2004-9-25 21:25:41

什么？？耽美是什么意思？？？偶不是很理解这个？？？ 
不过，挺好看！！！！感人呐！！！~555555555555555555555~~~~~~~~~

绯村海风 · 发表于 2004-9-25 22:00:28

超现实主义 
 
从头致尾全看过了，非常不错的文 
 
这篇文章似乎已经超越了原本其作为耽美文的价值，上升到了另外一种更加深层次的境界，那样的结尾真耐人寻味 
 
人类科技的发展，真让我感到害怕

devil1019 · 发表于 2004-9-25 23:30:22

恩，许久不看海X暗的文了。 
但这篇脱离原作局限的文给人的感觉很不错。 
从一个侧面暗示了暗游戏悲剧的命运，结尾的情调有一种难以愈合的创伤之感。 
PS：欢迎你加入我们的文学团队，希望你的申请能尽快通过。

舞 · 发表于 2004-9-26 13:32:02

谢谢楼上几位的不吝评价。^________^ 
 
To 玛娜： 
耽美指的是存在于同性间想象般美丽的爱情。 
之所以强调“想象”，是因为它与同志文学的区别，正如琼瑶小说之于现实中的爱情。

玛娜 · 发表于 2004-9-26 14:30:55

哦哦，是这样啊！！！存在于同性间想象般美丽的爱情。

幻邪→Atemu · 发表于 2004-10-1 23:51:06

= =觉得越来越怨恨~为什么又是海暗。。。觉得恨海马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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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魔导之间]申请文：《彼间》

re:看过了确实好文....细节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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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口恩。。。虽然是耽美但是不错不错...

re:什么？？耽美是什么意思？？？偶不是很理解...

re:超现实主义从头致尾全看过了，非常...

re:恩，许久不看海X暗的文了。但这篇脱离...

re:谢谢楼上几位的不吝评价。^_______...

re:哦哦，是这样啊！！！存在于同性间想象般美...

re:= =觉得越来越怨恨~为什么又是海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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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魔导之间]申请文：《彼间》

re:看过了 确实好文....细节处理...

re:555，总算等到一个回帖。（热泪）...

re:口恩。。。虽然是耽美~~但是不错不错~~...

re:什么？？耽美是什么意思？？？偶不是很理解...

re:超现实主义从头致尾全看过了，非常...

re:恩，许久不看海X暗的文了。但这篇脱离...

re:谢谢楼上几位的不吝评价。^_______...

re:哦哦，是这样啊！！！存在于同性间想象般美...

re:= =觉得越来越怨恨~为什么又是海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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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口恩。。。虽然是耽美但是不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