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历史之间]《石阶下的恶魔》

舞 · 发表于 2004-10-7 15:44:28

以此证明除了耽美同人与实验报告之外，偶还会写别的题材…… 
 
《石阶下的恶魔》 
 
永筝： 
 
末利是个奇怪的男孩。 
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他抿住嘴，什么也没说。他的眼睛亮闪闪，却总是回避我的目光。我看着他，微微笑，他的脸忽然红了，一声不吭地转身出了大门。 
白老伯进来。 
“哎呀永筝，刚才末利有没有失礼？你不要怪他，这孩子内向，什么都不懂。” 
我说没事。倒是您老人家辛苦，这么远的还要跑来看我。 
白老伯呵呵笑。 
“永筝，你这说的哪里话。” 
他接着又开始讲这一路上他所经历的新鲜事，而我早已知道，便有些心不在焉。不一会，我见到末利偷偷地溜进来，悄悄坐在老伯身后。他以为我没有注意他，从眼角瞥了我一眼，却被我逮个正着。他一吓，头低的更深。 
后来老伯的轶事终于告一段落。他说不打扰我休息了，起身要走。我盯住末利，对老伯说：“一个人住在此地，我有些寂寞。以后请让这位小兄弟常来陪我解闷。” 
“行。只要我不忙，就遣他来看你。”老伯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末利吃惊地看着他，却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 
次日白老伯就带着末利出了远门。而他遵守诺言，只要有空便让末利过来。起初末利仍会回避我的注视。但时间一久，他慢慢放松，肯跟我说话了，也肯正面看我。一个暖和的秋日下午，我提起了他初时的羞涩，提起他的别扭。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末利？” 
他有些忸怩。 
“你的眼睛……永筝，我不敢看你的眼睛。” 
“怎么会？我的眼睛很可怕吗？” 
“嗯！”他立刻重重点头，随即又仿佛做错事似的使劲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永筝的眼睛生的很好看。但我就是怕……” 
“怕什么？” 
“我怕看见……那些东西。永筝的眼睛里有可怕的东西。我不敢看。” 
我怔了怔，缓缓吁了口气。 
“那有什么好怕的。我的眼睛里只有历史。历史都是死东西，它们伤不了你。” 
他看着我，似懂非懂。我伸出唯一的手抚摸他的头顶。 
“末利，你是白老伯的眼睛，你能替他看见‘那些’东西。我的眼睛虽然看不到它们，却能将发生过的事情看的巨细无遗。我们的眼睛都有些本事，那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所以，请别怕我，末利。” 
“我当然不怕你。永筝是个好姑娘。”他笑了起来，亮亮的双眼眯缝成月牙儿，模糊了他的眼神。 
 
 
末利：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 
白老伯捎了口信来，让我去十三里外的孔石桥下与他会合。孔石桥下有人柱，这是永筝告诉我的。跟了老伯这么久，我自然知道什么是人柱，不禁打了一个大大的冷颤。永筝虽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笑我。她知道我天生胆小，因此故意将这个告诉我也说不定。 
有时她也会鼓励我：“末利，你是男子汉，要学会锻炼自己一下啊。老伯收妖的时候，你就在旁边好好看，学着点，自己也要学出点本事来，别辜负了你这双眼睛。” 
她说的道理我都懂，老伯也不止一次向我提过，希望将衣钵传授于我。 
但我做不到。 
我只能看，却动不了“那些”东西一根毫毛。老伯曾逼我造式神，但即使是最简单的咒语我都有办法念错，连圣水让我洒出去都没有效果。白老伯曾对我吼过一句气话：“你连魍魉背上的虱子都打不死！”我想他是对的。 
于是见到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时，我总是害怕，怕的要死，却躲不开。每一次跟随老伯出任务时，我总期望这是最后一次。我怕死。我也不想让老伯死。我只是再也不想去找“那些”东西了。多少次都是我们主动找上门的。所以我想，大概只要我们不找它们，它们也不会来找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不好吗？ 
但这话不能让老伯听到。若听到了，他就会很生气很生气。我知道他是有苦衷的。白老伯的妻子女儿均遭受了“那种”东西的毒手，因此他苦大仇深。 
而据老伯讲，这世上像他一样背负了血海深仇的人还有很多。“那些”东西根本与我们就是敌对的，不杀光怎对得起死去的至亲？ 
老伯说的声泪俱下，我也稀里糊涂地跟着感动，于是依旧与他同行，一边吓的要死一边胆颤心惊地指点他“那些”东西的具体方位。 
但我依然暗自盼望，希望下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那晚，我打着手电，在孔石桥下找到了白老伯。他因为看不见，而在团团拥簇着他的死魂中怡然自得地吹着小曲。我忍着恐惧，努力忽略掉张牙舞爪向我扑来的死婴魂魄，接过老伯手中的旅行包。 
“老伯，咱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 
我吞了吞口水，艰难出声。我的手剧烈地打着抖。白老伯看出来了，爽朗一笑。 
“好，换地方就换地方。反正咱们今日的目标又不是这些人柱。” 
我如得大赦，立马死命往外跑，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些死魂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 
白老伯在我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赶了上来。他喘着粗气： 
“你这小孩……”老伯毕竟年纪大了，体力消耗的快。我不等他责怪，忙问：“那么今晚的任务到底是？” 
“南边的兄弟刚才通知我，他们对当地一个恶魔巢穴的围剿进行的十分成功，两个大的全给杀死，剩下那只小的身受重伤，却拼死逃出他们的包围，一路往北边逃走。他们追到了边界，实在没有追上，便向北部的兄弟请求支援。” 
“哦。”我说。 
“你这小鬼，这可是激动人心的大事啊！要知道经过我们优秀除魔师近百年来的不懈围剿，这世上的恶魔数目大大锐减，六百年前的数万只剩下如今不到二十只。这东西越少越难捉，剿灭一个便是很大的荣耀。今天这事，说白了，是咱们占了便宜。毕竟不会天天有一只濒死的恶魔等着你打。这等好事既然找上咱们，还磨蹭什么？走，末利！今晚你可得给我使出吃奶的劲，用你那双眼睛好好看，仔细看！杀了那小恶魔，我给你放三个月的假！” 
白老伯讲的吐沫横飞，激动中却不忘召唤出七色鹿，让它载着我们往北跑去。七色鹿能嗅出任何妖魅魍魉的气味，可惜只能确定出其大致范围，具体还要我这双眼睛看。一路上，白老伯没少在我耳旁唠叨，一会说起唾手可得的荣光啦，一会又痛陈苦史说自己的妻女如何被恶魔迫害致死啦。说起来，老伯的亲人们死法真是多样。记得猎杀巨蛟时，老伯就曾愤怒地说，巨蛟是吞噬他妻女的罪魁祸首；而在捕杀地灵时，老伯又说是地灵造的孽。反正在白老伯眼里，“那些”东西都丧尽天良作恶多端，罪名安在哪个头上都没差。重要的是，这么说会使他产生报仇的快感，让他战斗时愈加勇猛。 
七色鹿忽然放慢了速度。白老伯跟着紧张起来。 
“那家伙就在附近了。”老伯在我耳边嘶嘶做声。“末利，你一定要给我看准。” 
终于，七色鹿停了下来，在原地边打转边刨蹶子。我们从鹿背上跳下，白老伯将鹿收回口袋，我则四处张望。 
这里静的厉害。平常总有大大小小的昆虫鸣叫，今晚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仿佛天下万物全在一个瞬间入了定。 
“末利，看见什么没？” 
白老伯在我背后嘘声说。我摇摇头，往西走了几步。这里有一处破败的亭子，也许某时此处曾是一条大道，来往的旅客们曾在这亭中纳凉休憩。但斗转星移，繁华逝去，这里逐渐荒废没落，草也长有半人高。 
周围依旧死寂。我很努力地在看，草丛中却连一只小地精也没有。我往亭子边又移了移，四下一看，仍是一无所得。 
“没有。”我耸肩，不用看也知道白老伯一副泄气的神态。正要转身时，我忽然瞅见亭子的台阶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仿佛动了一下。刚才我当那团黑影是亭子的阴影，没有看的真切。我便走过去，眯住眼，仔细一看。 
一个缩紧身子的小恶魔正蹲在台阶下。他的黑色斗篷紧紧地裹着身体，苍白的脸从胳膊上露出半张，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他的额角有黑色的血渍，脑袋上只有一只小小的尖角，另一只显然已经断掉。在他身后，尖尖的尾巴露出一小截，仿佛也紧张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充满恐惧与戒备。与我平日听到的有关恶魔的描述大相径庭，他的眼中没有一丝凶残与狂妄，反而是卑微的哀求——他用溺水的人看见一只木排般的眼神望着我，他用目光求我救他。他在濒死的边缘苦苦挣扎，为了活命他什么都不顾了。什么都能放弃，只要可以活下去。 
“怎么，发现什么了？” 
老伯不愧经验丰富，又或者是求胜心切，一心指望着杀掉那个恶魔。一见我神色有异，忙过来询问。 
而那恶魔却没有看白老伯，只是盯着我。他一定知道老伯看不见他，知道我才是决定他生死存亡的那一人。 
我转身。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仿佛听见了恶魔自胸膛发出的轻轻叹息。 
白老伯瞪大双眼。 
“没有？不可能！一定在这里。七色鹿不也说是在这附近么——” 
“或许他又逃掉呢？恶魔的腿脚可快着哪。” 
但老伯犹不甘心。“怎么可能没有……怎么可能——”他猛地抽出施了法术的砍刀，骂骂咧咧地在台阶旁的草丛上乱劈了几下。我连忙回头，看见恶魔把身体缩的更小，白老伯的刀锋几次擦着他的身体砍入草丛里。 
发泄了一通，白老伯收起刀，丧气地挥挥手。 
“回去吧。咱们就是这么倒霉，老天爷扔的馅饼都接不上。唉……” 
 
 
永筝： 
 
末利回来了。 
看见我的时候，他开始脸红，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他知道不论做了什么事情都瞒不住我，而他也知道我并不总将真相告诉别人，比如白老伯。 
所以他对我相当信任。我接受他的信任，并受之无愧。事情看的多了，我早已学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人啊，总是靠着点谎言才会活的滋润。 
末利把削好的火龙果递过来。 
“你说我刚才做的对吗？”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 
“你说哪一件？”我侧过头看他。 
“就是……那一件。”他的脸涨的通红，却不好意思明说。 
他真可爱。我决定多逗他一阵。 
“你从离开到回来我这里，总共做了一百二十九件事，包括挠痒三十二下，揉眼二十七下，还有——” 
他大窘，手忙脚乱地让我不要再说。 
“就是那个——放走恶魔的事情啦！”他终于费力地说了出来。我瞪着他，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怎么了？”他摸不着头脑，傻傻地看着我。 
“其实啊，看见白老伯告诉你猎魔的事情后，我就与自己打了个赌。我对自己说，末利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有趣的事来。”我看了他一眼，他却一头雾水。“我说，如果末利真的做了我想让他做的事情，我就赢了。” 
“哦，那你赢了输了？”他仍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我拧了一下他的胳膊。 
“笨。我什么时候输过……” 
“啊，是吗？原来永筝跟我的心思一样哪。”他突然快乐起来，脸上也泛出光彩。“对了，赌注是什么？” 
“这可不能告诉你。”我抬眼看他，诡秘一笑。他一怔，随即也嘿嘿地笑了起来。 
 
窗外，寒冬已逝，而春天正迫不及待地来临了。 
 
 
完

寻 · 发表于 2004-10-7 19:39:33

我可以问吧，赌注是什么？

舞 · 发表于 2004-10-7 20:12:45

这个啊…… 
 
其实这篇文本来是一个系列的第二篇。（放心好了，第一篇与它的关系不大） 
所以赌注什么的，本来要放在后面介绍。 
不过现在看样子，后面的是不会填下去了吧。 
 
所以，赌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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