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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封灵之间] 青色之瞳的琪莎拉(海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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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木制陶的手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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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00:18: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前言【←算是吧】
在前缀上纠结了半天。。。。最后才添上封灵之间= =,好吧写得像诗一样的版规虽然很美好但是看不懂啊OTZ。。。。。。

于是这是正文,本人口味清淡,可能很多人都不适应。

======================


初次见到琪莎拉是在神殿的门口,那青白色的肌肤几乎令我以为她是一个死人。

瑟特把她从车上拽下来,甩到我这边,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我抱怨的声音似乎有点大,瑟特回头瞪了我一眼,我偏过头装作没看见。

“给她水和食物,照顾她的事就交给你了。”

我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那……把她安置在神殿……?”

还是你的寝宫。这句我刻意没问出来,不出意料下一秒瑟特的高分贝怒吼在耳畔响起。“安置在你那里!!”

身旁的几个侍女吓得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我依旧维持着半跪在地的姿势,抱着昏迷的少女。

“呃……还有……”

“住口!快带她下去,诺拉!!”命令的语气,不过里面气急败坏的意味很明显。我想幸好我总是戴着面纱,不然现在的表情让他看到恐怕这个神殿都要被他毁了。

瑟特完全忘记了身边的夏达,自顾自往宫殿那边走去,搞得夏达怔怔站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

我倒是很能理解夏达,瑟特那个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要去找法老单挑。当然这种话只能在脑子里想想,说出去就是大逆不道。

怀里的少女似乎动了一下,我撩开她的头发,一张沾满灰尘却依旧秀气的脸呈现在眼前。

她的睫毛动了动,眼睛缓缓张开,如天空一般透明清澈的蓝源源不断地涌出,充满整个视野。

——一如十年前的瑟特。

*

我那里,和监狱差不多少,简陋的屋子看起来摇摇欲坠,可笑的是它就建在神殿旁边,仿若盛装少女身边的一堆骷髅。

那个少女没有吃任何东西,只喝了点水,然后就望着地面发呆。这段时间我倒是没闲着,烧好热水让她去洗澡,又翻出我以前的旧衣服给她穿,并把她原先那件被污水弄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扔出屋外。

她一直没说过话,我梳理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思忖着怎样问出她的名字。

擦拭她刘海上的水的时候,那双空洞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叫我诺拉就行。”我猜到她想问什么,直接回答。她漂亮的眼睛眨了眨,轻声念:“诺拉。”

“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琪莎拉,对吗?”

“哎?”

转过身拿起笤帚扫地,我猜那个女孩现在一定是一脸不可思议。

“心灵透视……?”

琪莎拉声音弱弱的,我背对着她点点头。

“原来是真的,我还以为只是传说……”

我转回身,直视着她的眼睛,我这个样子很突然,她瑟缩了一下却依旧仰着头与我对视。

——你没想过你也是传说之一吗,琪莎拉?

这个世界,传说都是扭曲了的现实,现实却是遥不可及的传说。

*

隔天的变故确确实实吓了我一跳。大清早一队士兵冲进这堆骨骸,不顾我的阻止硬是把琪莎拉押走了。

莫名其妙。

那个粗暴的士兵一把把我推开,跌倒的时候头撞在桌腿上,眼前顿时一片模糊。清醒之后脑子里空空的。

瑟特什么都没说过。

如果是他下的命令他一定会提前告知我。

我扶着墙壁站起来,一搭眼就看到面纱不知何时被扯落在地,赶快捡起蒙在脸上。我估计那几个士兵应该没看到我的真容,不然现在我早就跟着琪莎拉一起被押走了。

徒步前往法老的宫殿,没等到瑟特那边迎接的侍从,却得到前几天闯入王城的刺客再度来袭,法老下落不明的消息。

当然这都是我用能力读出来的,这样的消息恐怕是不能外传的吧。我转而往监狱那边探听消息,却得知瑟特和埃赫纳顿一起探访了监狱……

拖着疲惫的脚步往回走,想想今天恐怕是打听不到那个女孩的消息了。

*

火焰,天空仿佛被烧焦一般漆黑黯淡。

我拖着疲惫的脚步,一脚深一脚浅地挪着,之前会不会遇到人贩子之类的忧虑早已不翼而飞,我只想赶快找个能歇脚有东西吃的地方。脸上的伤已经化了脓也无暇去管。

刚才还是海市蜃楼一般的村落传瞬间像被引燃的灯油,沐浴在灼热与绝望之中。

我漠然地地看着眼前的地狱实景,一丝停留也无,拖曳着这具不知何时会倒下的躯体换个方向继续挪。

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喊叫,我抬头,刚好看到一个少年冲进沸腾的火焰之中。明明就在非常近的距离,我因饥饿而衰退的视力却无法捕捉他的相貌。

没用的,我知道这场火焰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罪魁祸首们内心的声音在耳畔徘徊不去,像是地狱恶鬼的低语,令我忍不住想走开,离得越远越好。

耳畔又响起一些嘈杂,然后没有声音了。那个男孩被制服了?或者干脆就是被杀了?反正不关我的事,我连思考都懒得。

“瑟特——”

“你在吗——”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你还在吗——”

我仰躺在地上,看着在漆黑天空之上徘徊的白龙,只是看着,白龙的心之语在脑中环绕,不是很讨厌的感觉。

在我以为那个男孩已死的时候,一声我一生中从未听过的声音把我击倒在地。

绝望,不甘,仇恨,像是潮水一般席卷我早已不想触碰的记忆之舟。

我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感谢那些虚伪的神明。

现在我又想活下去了。

*

“等等,瑟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终于奇迹般地进入了王城,在神殿找到刚与埃赫纳顿告别的瑟特,这句话劈头盖脸地砸过去,周围的侍从霎时变了脸色。

我的呼吸很急促,冷冷地盯着那个比我高出很多的男人,等待他的回答。

“回去。”

“什么?”

“快回去,诺拉,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我瞪圆双眼,没料到一天的惊吓的疲惫只换来这么一句不冷不热的话。“瑟特你……”话未说完就被士兵架着拖向神殿之外。

急火攻心,我连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徒劳无功地挣扎,眼看就要被带出瑟特的视野之外——

“瑟特!琪莎拉在哪里!!”我大喊,声音打着颤,“那个女孩在哪里?!我要见她一面!!你总不能这么不讲理——”

身体撞在石柱上,头晕乎了一下,随即感到肺叶像被撕裂般疼痛。

“把她带出去!”

瑟特的声音冷酷无情,我惊讶地看着那个遥远的身影,确认刚才那句话确确实实是他说出的。

——琪莎拉在监牢里,你不能见她。

——诺拉,别卷到这样危险的事中来。

瑟特知道我的能力,十年间他早已习惯利用这种力量与我对话,这次也是。

若不是肺部的疼痛我几乎要笑出来,瑟特,你还是一样地天真。

——该来的总会来,谁也逃不掉。

*

瑟特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了湛蓝的天空,像是昨晚救下的少女的眼睛般清澈。

硝烟的气味刺激着他的嗅觉,感到脸上有湿润的触感,他移了下视线。

皮包骨的手移出他的视野,那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女孩,黑色的头发,深棕色的眸子,脸上全是血和伤痕。她冲着他笑笑,没说话。

瑟特愣了半晌,突然感到眼前一片模糊,脸上温热的,湿润的,咸涩的。泪水像剪不断的恨意,源源不断。

女孩只是看着她,脸上笑意不变,过了一会儿揽过他的肩,瑟特也再不矜持,伏在那瘦弱的肩膀上泪流不止。

那是瑟特与诺拉的第一次见面,在被神遗弃的村落。

*

瑟特用手梳开琪莎拉的头发,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已不想去纠结。少女的呼吸均匀,沉醉在旁人所不知的美梦中。

也许是噩梦。瑟特不觉得经过那样一场折腾后会作出什么好梦。

腾空的惊险,怪物的嘶叫。瑟特闭上眼企图猜测自己冲上去时的心情。那个时候少女闭上眼睛等待即将降临的命运,他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和那个时候一样,想都没想,服从于本能的反应。

指尖滑过那营养不良的脸颊。门外传来一阵嘈杂,没过一会儿一个瘦削的身影冲了进来。

“琪莎拉?琪莎拉,怎么瘦成这样……瑟特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诺拉握着少女惨白的手企图把自己身上的温度分过去,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担心和忧伤。

瑟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注视着诺拉的背影。

从那天之后自己就一直和这个女人生活在一起,她照顾着他的生活,直到他当上神官。

十年,那个毁容的少女也变成了忙于生活的枯槁女人。



琪莎拉还是老样子,除了吃饭喝水就是发呆,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瑟特偶尔会过来看看她顺带看看我,每到这个时候我总会找个借口离开给他们留出一个相处的空间。前几次瑟特总是奇怪地看着我,问我为什么他一来我就走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我只能无力地叹口气想这个孩子不是一般地迟钝。

有几次离开牢房的时候碰见了埃赫纳顿,我向他行礼他也没注意,完全把我当成一个透明人,依旧望向瑟特所处的那个方向,眼中有我无法理解的悲哀与狂热。

心之音很吵人,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诅咒自己的能力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减弱的迹象,有些事有些秘密看得太清反而会成为一种负担。

——法老回来了。

——那个盗贼王被抓住了。

脑中吵嚷的声音传递着这两个信息,而现实中士兵们安静地伫立在原地,一丝声音也没有。

那就是前阵子闹得王宫鸡犬不宁的家伙吧。我看到走廊深处一群士兵拖着一个被铁链捆的严严实实的人经过,那个人一定受了很重的伤,血腥和腐臭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听说是科尔·艾尔纳村的幸存者。

我揉揉太阳穴,不动声色地望向那个方向,脚步没停,直到锁链碰撞和拖曳的声音消失在黑暗深处。

*

“瑟特,把手伸出来。”

他背着手,脸绷着,身体却微微颤抖。

我闭上眼睛,感觉手里的鞭子仿佛有万斤重,呼吸平稳了些,我举起鞭子,狠狠地抽在他的身上。

他呻吟了一声了一声却没有躲,任蘸抱盐水的皮鞭在他单薄的身体上划出渗血的伤痕。直到瑟特的身上再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站在门口冷眼看着闹剧的不速之客们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我跌坐在地上,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手臂上的大块青紫令我无力再拿起任何东西。“没事了,瑟特。”我冲他笑笑,把他拽过来查看他身上的伤。伤口都很浅,只是血出了很多比较吓人,敷上药两天就能好,我对自己的力道还是有数的。

瑟特惹到了城里的富裕人家,被他们找上门来,我没有钱也没有任何说话的权利,幸好我知道他们只是想教训教训这个孩子,挫挫他的锐气。“瑟特,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我看着他的眼睛,蓝色的眸子并未因这件事而黯淡,反而像是伺机捕猎的肉食动物,在黑夜中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光芒,“我们刚到这个村子,要想长时间地定居下去就不能太过注目,懂吗?”

他看着我毁容的脸,没有说话。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平安无事,可是第五天我就听到了那个富裕人家被火灾侵袭,无一生存。

我想他果然还是有仇必报地解决了这件事,低调和息事宁人本就不是瑟特的性格,也拜他所赐,我们又得搬家了。

*

在进入牢房的前几秒瑟特不断催眠自己说只是想看看诺拉而不是想看那个少女,就算是想看那个少女也是因为她的体内寄宿着强大的魔物。

自我催眠在踏入囚室的刹那瓦解了。琪莎拉坐在床沿茫然地盯着地面,看见他之后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神官大人……”

瑟特皱皱眉,他不喜欢这个称呼,却也不能让这个囚徒直接唤他的名字。

诺拉收拾收拾东西就走了,瑟特刚开始还觉得奇怪,后来仔细想了想脸上不禁一阵发热。

相顾无言。

琪莎拉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她也是,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尴尬。

这样的交流瑟特只与诺拉进行过,当然过程很麻烦,一不小心就把心里最隐秘的语言暴露出来。

要是诺拉知道他们的相处会不会感到无奈?想到了这个问题的瑟特突然有想笑的冲动,表情缓和了许多。“你是哪里人?”醒悟到如果自己不说话这个女孩绝对也不会说话的瑟特随便找了个问题发问。

“不知道。”

“就是出生的地方。”

“也……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琪莎拉。”

“有家人吗?”

“应该是没有吧……”

完全没注意自己的问题大多都是废话,瑟特一边提问一边琢磨着说点别的。他觉得这个少女十有八九是不记得自己了。

“神官大人……我见过……”

琪莎拉的声音很小。

“什么?”

“我见过神官大人……好像是……很久以前……见过的……”

*

我想起瑟特最讨厌夜晚,因为他总觉得那些黑暗要把他吞噬。但我却喜欢黑暗,很小的时候赤脚行走在冰凉的地面,黑夜是我最好的伙伴。

打晕了监狱的侍卫,我偷偷潜入监狱的最深处,这种感觉令我无端回忆起童年的片段。

我砸开锁,厚重的铁门被打开的时候我听到里面的人似乎发出一点声音,我迈进牢房。

“谁?”

囚徒的声音很哑,想必已经经历了一场严刑拷打,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想是窥伺着猎物的狼。

“别说话。”我走过去,用手里的石块砸开他手上脚上的镣铐。在来这里之前我不是没想过会不会在我释放他的同时被他杀死,但是一看到真实的情景那些想法就烟消云散了。

“法老已经返回王宫,明天就会对你进行审判和处刑,所以现在逃吧。”我拉开那扇虚掩着的铁门。

他没说话,揉着手腕看着我,眼神里充满警戒。

“如果我想害你的话就不会过来了,明天你就会被处死。”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长长出一口气,指指自己的腿,那上面血肉模糊,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白骨。“这个样子,你想让我去哪里?”

我俯下身,心里默念以前听过的有治愈效果的咒语,肌肉组织重新生长的声音在安静的囚室里显得异常突兀,做完这一切之后我退到囚室门口,深深吸一口气,开始按照先前的计划行事。

走廊深处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猜想可能是有人发现了晕倒在监狱入口的侍卫,当下在不敢拖沓,集中全部的精神复述那段早已烂熟于心的咒语。

*

琪莎拉蜷缩在囚室的角落,她已经这样坐了很长时间,冰凉的墙壁触感很不舒服,但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弹。

囚室的门传来轻微的响声,她警觉地抬起头。“是谁?”

没有人回应,带着颤音的声音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门吱呀一声滑开,那个声音令她一激灵。一个不甚清晰的身影钻了进来。“琪莎拉,是我。”

恐惧如潮水般退去,突然放松下来的后果就是忘记自己的状态。她扶着墙想站起来,麻痹的双腿突然传来的刺痛令她呻吟一声又跌回原位。

瑟特走过去揽过她的肩想扶她站起来,试了一次没有效果就直接拦腰抱起。

“瑟特大人?”身体突然腾空,琪莎拉圆睁的双目表达出她内心极度的惊讶。

瑟特没理她,径自把她放在床沿,然后俯下身查看她的腿。

不明所以的琪莎拉感到脸上一阵发烫。“我没事,瑟特大人,只是坐得久了些……”声音戛然而止,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瑟特站了起来,那双蓝色的眸子异常坚定。

“外面的士兵不知为何被打晕了,所以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出事。”

“……”

琪莎拉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瑟特看着她的脸,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琪莎拉,趁现在,你快点离开这里。”

“呃?为什……”

手被紧紧握住,那种久违的温度唤醒了少许遥远的记忆,琪莎拉一恍神的刹那就被瑟特拽出了囚室。

在昏暗而狭窄的通道里快速地奔跑,琪莎拉感到那粗糙的墙壁正向她挤压过来的错觉,她闭上眼睛,凝滞的空气从耳畔呼啸而过。

这种感觉很虚幻,只有掌心相触的温度才让她感觉自己依旧身处于现实。

不知跑了多久,遥远的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光点。瑟特停下脚步,让琪莎拉遮住眼睛,他们慢慢地走出监狱。琪莎拉突然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愿望,希望时间能够延长那怕是一点点。

大地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琪莎拉惊叫一声紧紧抓住瑟特的手臂,瑟特揽过她的肩,手臂扣得很紧。震动没有减缓的迹象,反而更加剧烈,顶上的石块开始崩裂。

“别动!”

瑟特的声音在耳畔炸开,接着琪莎拉就再度体验到了身体腾空的感觉。瑟特紧紧抱着她,不顾逐渐簌簌落下的灰尘和碎石往出口跑去。

*

头顶的石砖一点一点地开裂崩碎,我护着自己的头躲在囚室的角落。精神力在大量地流失,但此刻我没有任何选择,只能继续操控着魔兽进行挖掘。

一缕阳光刺向我的眼睛,黑色的巨蛇探头进来,血红的眼睛之内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是天空之上的神明俯视众生那样看着我和那个囚徒,但这样的状态也只持续了几秒,那个巨大的身影传瞬间支离破碎,消失无踪。

我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心脏剧烈得仿佛要跳出来。扶着墙壁勉强站起来,我叫那个人从砸开的那个窟窿出去,每说一句话就有一股腥甜从喉间溢出。他却怔怔地看着我,半晌,像突然醒过来一般冲到我面前一把扯下我的面纱。

耳朵里嗡嗡响得厉害,此刻却是一片寂静,我难解地看着他嘴唇开合,不断复述着同一句话,扣在肩上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肉里去。

以及无法再感知任何,看着他严重逐渐聚起的水雾,我不知为何突然伸手抚摸他右眼下的疤痕,指尖却触到一片湿润。

他慢慢跪倒在地,头深深低下,肩膀却在颤动。

那股恍然的感觉终于过去了,我一脚把他踢开。“别磨蹭了,你快点走!”

他抬头看着我,慢慢复述着一个意义不明的词,我无暇再管他,士兵的脚步声已经在囚室门口嘈杂。我关上囚室的门用锁链紧紧锁住,转过身却看到他依旧跪在原地。

“你快点走!快点!!”我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拖向那个窟窿的位置。外面传来撞门的声音,我挡在门上,继续大声叫他离开。

他依旧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抄起一块石头扔向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快走!!!”

他的身体激灵了一下,眼睛里有某些我看不明白的东西,然后我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在他身后成型。

这也是我失去意识前唯一看到的景象。

*

是梦吧。

琪莎拉感到眼前不再是刺目的阳光没有生气的建筑,而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上空盘旋着黄褐色的风。

木制的笼子简陋而粗糙,她一直沉默着,眼睛里了无生气,直到那个有着同样湛蓝眼睛的少年打开笼子,向他伸出手。

“跟我来。”

那是一切的开端。

掺杂着沙子的的风异常地温暖而轻柔,少年褐色的头发拂过眼睑,有那么一瞬间琪莎拉有种自己依旧身处梦中的错觉。

但那已经不是梦了。

瑟特放下她,经历过一场惊吓之后,少女白皙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从这里应该就能逃出去了吧。”

“瑟特大人……”犹豫了一下,她终于选择开口,“……城镇的破坏,是因为我体内的魔物吗?”

瑟特的表情一僵,随后牵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不是,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我知道当我失去意识的时候体内的魔物就会复苏……”

“都说了和你没关系。”瑟特此宝地打断她的话,眼底深深的悲哀没能逃过琪莎拉的眼睛。他又开口,声音却异常轻柔。“摧毁了城镇和王宫的,是一只叫做‘人类’的魔物。”

“……”

“以后也许不会再见到了吧,琪莎拉。”瑟特转身望向一望无际的沙漠。

“嗯。”

“再见。”

“嗯,您要小心,瑟特大人。”

琪莎拉往沙漠的方向走去,一小步,一小步,一小步,她突然期望时间能够停住,她还有很多想说的话没有说,每迈出一步都像一种折磨。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被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瑟特……”

“别说话,”瑟特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别动。”

“就这样,再多一会儿……”

*

不知道晕了多长时间,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显出昏暗的迹象。身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沙土。打量四周,那些士兵的尸体惨不忍睹。我沿着那个窟窿爬出监牢,感觉就像一具尸体爬出坟墓。

我慢慢地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慢慢地走。

城市里依旧嘈杂,天空中的昏暗压迫着熙熙攘攘的街道,那种感觉令人窒息。

我想起很久以前那个夜晚,原本安静的小村庄突然陷入了杀戮和混乱,我躲在床下的暗格里,弟弟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

木板眼看就要被打碎,我把暗格里的杂物堆在弟弟身上,对着木板的破口伸出一只手,不出意料地被拖了出去。

之后他们对那个小空间失去了兴趣,押着我离开,步伐很慢很慢,就像现在。

在昏暗的地下室我看到了我的族人被屠杀,血液在祭台上流淌蔓延。我被推了上去,也许是因为我太小的缘故,他们让我自己走过去而不是用兵刃押着。

我想,这世间为何会有那么多想当然的人,就像他们不知道我把我唯一的亲人藏起来一样,没有人知道我的怀里还有一把淬了剧毒的刀片,也没有人知道我这个年纪已经开始跟着父亲盗墓,身手很好。

我扑向这里看起来地位最高的人,那小小的刀片在他的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追后我感觉我的脑袋被什么击中,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后来的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我浑浑噩噩地活着,带着一张毁掉的脸,直到十年前那个夜晚,瑟特把我早已坠入地狱的灵魂唤醒。

*

别说话,别动。

就这样,再多一会儿……

琪莎拉停下了脚步,眼圈热得难受,她揉揉眼睛,却摸到湿润的触感。

耳畔回想起瑟特最后说的那句话。那个男人紧紧地抱着她,那个力量令她感到窒息,然后身上的压力突然消解,她闭上眼睛继续往前走,不敢回头。

城镇里依旧一片平和的景象,没有人知晓一场灾难即将来临。不敢再引人注意,她挑着没有人的小巷走。

空中凝聚的黑云令她感到莫名恐惧,她想低下头快点走,却怎么也抑制不了抬头看的冲动。

云的形状有些诡异,就像是巫女的面纱一般,令人感到浑身不自在。

琪莎拉停下了脚步,她仰头望着渐渐聚集的黑云,心里在催促自己快点走,却一步也挪不动。

她感觉到厚重的云层之后似乎有一道猩红的视线,她觉得自己应该逃,可双脚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那道光向刺了过来,她感觉那个速度很慢很慢却难以避开。

……一切都结束了。

琪莎拉认命地闭上双眼。

“琪莎拉——!!”

眼前的世界骤然改变了颜色,有温热的液体从额上留下。

琪莎拉的头磕在墙上,思路有一瞬中断,再度回神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瘦弱的女人卧在血泊里。

“……诺拉……?”

诺拉挣扎着抬起头,琪莎拉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那个女人的体内流出。

血液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汇聚,蔓延出一个奇怪的图案。

“苏醒吧……”诺拉的声音很微弱却异常坚定,“……艾德乔之巨蛇。”

蔓延的血河中慢慢浮起一条斑斓的巨蛇,对着天空吐着血红的信子。

云层的压迫感更加强烈了,琪莎拉感到自己全身僵硬,眼前又是一阵黑。建筑物倒塌的声音敲击着鼓膜,艾德乔巨蛇慢慢在她们两个人附近移动,直到盘成一个圆把两个人都保护在其中。

压抑感褪去了不少,琪莎拉支撑起身体,往诺拉那边爬去。

“艾德乔之巨蛇,努特神将赐予你神鹰的双翼……咳咳,”诺拉咳出一口血,深深吸了一口气,“姆特神……咳……将赐予你对抗……邪神的魔力,将躲在……云层之上的邪恶灵魂撕成碎片吧……”

巨蛇周身泛起淡淡的光点,传瞬间化作一道白光冲天而去。

琪莎拉急忙查看诺拉的情况,却发现后者已经陷入昏迷。

令人恐惧的嘶叫在天空上回荡,聚集的云边缘已经开始崩溃。

琪莎拉轻轻抬起诺拉的头,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她握住她的手,感觉像握着千年不化的坚冰。她还想给她的伤口止血,却在看到那被暗红浸透的衣襟的刹那感到一阵绝望。

天空中传来魔物临死前的嘶喊,那样尖利绝望的声音连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云层散开,橘色的阳光中巨蛇慢慢现出一个轮廓,片刻后又消失无踪。

*

冷……好冷……

——诺拉……

谁的声音……谁再叫我……

——诺拉……求求你快醒醒……

好黑……

我感到有些温热的东西落在我的脸上。

手指触到温热的液体……那个白色头发的男人……

已经长成男人了啊,明明不久之前还是一个只会腻着姐姐的孩子。我有点想笑,眼泪却先涌了出来。

失聪的耳朵似乎恢复过来了,我终于听明白了那个时候他说的话。

“姐姐?真的是你吗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巴库拉啊……”

“我以为你也像族人那样被杀死了,原来你还活着……”

“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我们一起逃走吧……”

我牵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一意孤行地想改变未来,结果这就是报应吗?

“诺拉!醒醒!快睁开眼睛啊!!”

暖橘色的阳光挣破了我的眼睑,琪莎拉的脸在眼前放大。

“别哭。”我想这么说来着,却连张张嘴的力气都没有。我看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她的脸颊滑下,心想瑟特果然还是释放了她。

瑟特对琪莎拉,是有感情的。

终于要迎来期盼已久的死亡了,我的心里却没有一点喜悦。

“琪莎拉……”不知哪来的力气,我发现我能发出声音了,“别哭……别难过……这些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我从那双浸在水中的眸子里看到了即将发生的一切,是个悲伤的结局,却也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我感到我的魔力在流失,我听到琪莎拉惊讶了一声。“诺拉?”

不用看我也知道,我黑色的头发在慢慢褪成干枯的白色,脸上的疤痕也在慢慢淡去,右边脸上代表女预言师的刺青慢慢显现出来。

“琪莎拉,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我要死了,瑟特那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会难过吗?你说他会吗?”

“下辈子,如果转世的话,我不想再当他的姐姐兼监护人,他真是个太能惹事的家伙了。”

“下辈子我要他当我的兄长,我天天闯祸,然后让他来收拾烂摊子,就像这一世的我一样,忙得焦头烂额。”

“下一世我一定要和他投生在一处,”我冲着琪莎拉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

*

然后,我会带着他,去找你。

永别了。



午后一点最容易令人昏昏欲睡,我往玻璃杯里注入冰镇过的橘子汁,端进书房。

推开门的时候他抬眼看了我一眼,当目光落在托盘里的橘子汁上时眉头拧起。“我不要果汁。”

“总喝咖啡对身体不好。”我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把它拿走,换点别的。”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忤逆他的命令,抱着托盘直接退出去。

他重重地敲了一下空格。“站住,把这杯果汁拿出去。”

“……”继续沉默,我确定他不会把果汁打翻,顶多是任由它继续放在原位直到与书房同温。

临出门前我调整了一下空调的温度,然后推开门。“那么我先告退,濑人少爷。”

*

圭平少爷最近回家的次数明显减少了许多,看来以及习惯了住宿生活。佣人遣走了不少,偌大的书房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连个闲聊的对象都没有。最重要的是没有换班偷懒的机会,这点令我很郁闷。

上个月我终于违逆了少爷的命令,在报纸上发广告找佣人,顺带把那个五短身材的管家赶走,准备换个比较顺眼的。

大概是海马府邸的威慑力太强,二十多天之内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来应聘,后来也零星来几个应聘的,我只不过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就把他们吓跑了。

“这年头佣人的素质偏下降了……”

“明明是你的条件提得太高。”

“这都是佣人最基本的要求啊。”

“这样的话再过十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

“圭平少爷……”

找人计划依旧在顺利进行中,但是有一点我想错了,严苛的二十二条军规不仅能吓跑高素质人才,也会引来一些初生牛犊……

所以当那个女孩不自在地坐在我面前时,我有种无法抑止的叫她滚出去的冲动。

但例行问话还是得按部就班进行。

“名字。”

“椋青木(Muku Aoki)。”

她的眼睛很漂亮,那种无限接近虚幻的蓝,令我想起海天交界之处的美丽颜色。

少女的肌肤偏白,五官很秀气,银白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头发的话,干活的时候必须要盘起来的……

想到这里我才惊觉自己还没决定录用她,于是继续问问题。

接下来的十分钟我知道了她是决斗学院欧贝利斯克蓝班的优等生,是个孤儿,想要趁假期赚些钱来支付学费,很常见的理由。

“你会什么?”

“家务之类的全部都没问题,我很能干的。”椋青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亮了起来,脸上也因兴奋而出现了少许红晕。

这时我才察觉自己问得多了些,前几个应聘者都是问完名字年龄就赶出去的……

“青木……呃,我这么叫你可以吧,”看到她点头我继续一边说着一边踱步到门口,“你要知道你即将服侍的这个人身份很特殊,”手覆上门把,“就算是女佣也要承担起保护少爷的重任,”我刷地拉开门伸手扣住外面那个人的手臂,另一只手抓向他的脖颈,稍稍一用力就把他摔倒在地,“就像这样。”

仰翻在地上的男人因为被扣着气管而说不出完整的话。

“矶野先生,我记得我跟少爷说过这件事由我全权负责,用不着他来插手的吧。”

他的脸色不太好。

“那就没什么了,拜托你转告少爷吧。”我松开手,那个男人略显狼狈的爬起来。

“诺拉小姐,濑人先生是怕你欺负新来的人……咳……所也叫我过来看看。”

“我怎么会欺负人,你看那个姑娘就是我选中的,有被我欺负过的迹象吗?”我伸手一指。

椋青木正在发呆,没注意矶野的走近,等到矶野不明所以地拍拍她的肩叫她回神的时候,我捂着耳朵闭上眼。

一声惨叫越过手指刺激到鼓膜。

我忘记告诉他那个女孩说她学了三年散打……

*

于是府邸由一个佣人进化到两个佣人,后来终于回复原来欣欣向荣的景象,我也终于有机会偷个懒去调戏调戏新来的管家,照顾少爷之类的工作全部交给青木处理。

偶尔我跟青木闲聊的时候她会提起少爷。

“诺拉姐姐,濑人少爷是个很平易近人的人啊,为什么大家都那么怕他呢?”

平易近人?“有吗……?”

少女点头,那个眼神令我联想到纪录片里刚出生的小鹿“温暖湿润的眼睛”。

我想了想,问:“濑人少爷提起过我吗?”

“哎?”青木吓了一跳,随即低下头,“呃……没有……”

“真的?”我才不信呢。

“嗯……其实是有一点……”

“什么?”不好的预感。

青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用极其细小的声音答道。

“他说你很危险,叫我离你远一些……”

“……”

*

青木的假期结束后向我辞行,我跟她说想来的话随时欢迎,她脸颊一红,支支吾吾地说谢谢。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我转身准备回去,一抬头却看到濑人少爷站在窗前像个木头人,发现我看他时刷地拉上窗帘。

午后的阳光刺目,我感到这个空荡荡的宅子里似乎有一些温暖的东西开始滋生了。

*

当你抬头我便化作了风,越过千年赶来与你重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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