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历史之间]《王朝》章之二十 燃烧的大地/上

蘭和風

夜，昏沉黑暗。<br>
赞柏兰是底比斯郊外一座近乎废弃的小神庙。最初是附近一些村落自发建筑的，据传是为了纪念曾化身鳄鱼在此现身的水神索贝克。后来居民们往更繁华热闹的地方迁徙，它也就慢慢荒芜。由于年代久远，赞柏兰的砖墙爬满裂痕，地面悄悄衍生青苔，不过幸运的是坐落在小山顶，所以比较干燥，并不十分潮湿。现在，这间只有一个厅堂的神庙安上了带有无数极其细小的尖刺、间距不超过拳头大小的铁栅栏，将赞柏兰自左向右分隔为二。<br>
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曾让身陷囫囵的莫纳多模糊地清醒过一小段时间。神庙右边的墙壁上有赞柏兰唯一的窗，正可看见星汉灿烂。<br>
真够下血本的……竟然舍得用无比珍稀的铁来制造囚笼……<br>
手脚均上了镣铐的莫纳多迷迷糊糊地想着，呻吟几声，又转入昏厥。<br>
再度睁眼估计是两三天后的事情了。他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身上的伤明显被简单处理过，而且抿抿唇便可以得知有人曾经给他喂过水及食物，喉咙并不算太干，而他吃下去的食物虽然不会很多但勉强维持着力气。他眯眼朝密闭的庙门注视半晌，随即轻轻地笑了。<br>
栅栏外不知何时被放置了装有水的碗。接近，抬抬被铐在一起的双手拨开长得遮住眼睛的刘海，成为阶下囚的大神官二话不说选择俯趴在地上的姿势，将碗捞进来，小心地捧着凑到嘴边大口吞咽。<br>
“真没想过有这么一天，我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你变狠心了呢，王。看来宫廷生活终于把你磨砺得心狠手辣了。”<br>
碗一甩，莫纳多翻个身子仰天打量石砌的天花板。赞柏兰神庙固然陈旧，但并不破烂，庄严、肃穆的气息仍无处不在——即使这儿现下已被改造成关押神之使者的监狱。<br>
我的王啊，你不是知晓全部真相了吗？我原本以为，你能够体谅我的苦衷……你当真要把事情做绝？你居然不懂，你居然不懂……你居然这么狠！<br>
莫纳多漾开凄厉的微笑。光阴在赞柏兰投下静止的波纹，时间变得无关紧要。为了解闷，他轻声给自己哼歌，不大的声音回荡在神庙，仿佛阳光里的微尘一般飘渺。<br>
“在我心中有另外的一个世界，你永远看不到的世界。有秘密存在于这段人生。我无法躲藏。<br>
“在这片黑暗中的某个地方，有一盏我发现不了的灯。也许它太遥远了，也许只是我看不见。<br>
“当我在这的时候，请拥住我；当我犯错的时候，请指正我；当我恐惧的时候，请抱紧我；当我离去的时候，<br>
请爱我。我拥有的和我属于的一切，都想要成为惟一。<br>
“我无法告诉我的朋友。穿越这片黑暗，我存活着，但是……我孤独。我内心的一部分在与之搏斗，可是另外一部分已经离开。<br>
“也许……只是我看不见……当我离去的时候爱我吧，当我离去的时候……”<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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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纳多，醒醒，莫纳多……”<br>
多么熟悉的声音。他是在做梦吗？<br>
“莫纳多，莫纳多！是我，我来接你了！莫纳多，快起来啊……你还活着吗？！”<br>
似乎并不是在梦里的样子。莫纳多蜷蜷身子，喘息着爬起来，使劲睁开朦胧的眼睛朝栅栏外面看。奇怪，他不过是休憩了一会儿而已，怎么就已经睡到第二天了呢？而且那个光耀的太阳居然正在跟他说话……再定睛，他失声叫了出来：“伊撒贝尔？你怎么来了！” <br>
“是我，是我！” 伊撒贝尔站在栅栏外泪流不止。莫纳多忙扑过去，急切地追问：“这些天你过得好吗？王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别哭啊，你从来不哭的……别哭了。”<br>
他想擦拭她的眼泪，抚平她眉间的忧伤，然而却无法确实地接触到他的爱人——结实的铁栅栏的间隙丝毫容不下他的半个拳头，他惟有一脸焦急地看，目不转睛地盯着伊撒贝尔。<br>
“我没事，倒是你……还好吗？”伊撒贝尔伸手抹去泪水，强颜欢笑地问道。<br>
“我能有什么事呢？”莫纳多很轻松地说。伊撒贝尔却退后几步，怔怔地凝视他满身的血痕，然后眼神陡然聚起精光。<br>
“你被剥夺了法力吗？”她厉声喝问。莫纳多默不作声，算是承认。低呼一声，伊撒贝尔感觉体内紧绷的一根弦……噼啪地断了。<br>
“这不过是惩罚的手段而已，你不用太自责——你想干什么？！”莫纳多正要安慰她，却猛地发现她表情不对，“停下！我叫你停下你听到没有？！伊撒贝尔，喂！”<br>
在他不迭的抗议中，她面带毅然地将双手伸入！顾不上疼痛更顾不上瞬间鲜血淋漓，她隔着伤害的尖刺拥抱爱人。<br>
“你这傻瓜！”颤栗着，莫纳多死闭眼睛不去看这惨烈的拥抱，然而浓浓的血腥味迅速弥漫，止不住地潜进他的鼻孔。他脊背发寒——那些血仿佛是从他心底渗出迸发的。<br>
“在悬崖边……你叫我逃。你知道吗？哥哥临危时也说过类似的话，”伊撒贝尔似乎浑然不觉双臂正在遭受如同烈火焚身的酷痛，反而越拥越紧，任铁栏上的尖刺更加肆虐地深入，“也许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吧。在你们眼里，女人就仅仅是需要躲在你们背后软弱地哭泣、寻求保护的附属品，是不是？女人的资本，只要有丽质的容颜就足够了，是不是？”<br>
莫纳多突然感受到强烈的愧意。他不敢睁眼，只默默将手按在箍着他脖子的玉臂，惊心地触到一片粘稠和模糊但细锐的伤口。 <br>
伊撒贝尔像是笑了一下——不，她肯定是在微笑，这个如此超凡的脱立于俗世之外的自负女子。“你清楚那不是我的性格，莫纳多。是了，我不懂战术不解政治，但我明白爱，我终于明白了爱，明白如何去爱及接受爱。<br>
“从前的我是那么理智而冷静地生活，一切都理所当然，不论什么事情我总能平心静气地拥有理由去解释……或是解脱自己。爱情不行，它是那样的疯狂与热烈，它违背了我的处事原则，而在我放弃自我的成规时我惊喜地发现爱向我展示出的绮丽、奇妙和伟大。不需要理由，所有理由在爱面前全是借口！<br>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们是平等地存在于爱情的天平两端，平等的！我不会躲在你身后，我是你的爱人，是与你并肩携手的爱人，不是离开你就活不下去的被保护者！”<br>
斩钉截铁地说完，赞柏兰突地沉寂，隐约可辨鲜血融于地砖的声音。<br>
这个丰采绝殊的傲气女子啊！莫纳多知道，今生今世，他都不能割舍她了！<br>
随着一声咳嗽，尼卡从门边的阴影处走出来。“大神官——”现今已经是宫廷警卫队队长身份的他，见了罪臣莫纳多自然无须再下跪，只稍稍低头屈腰，“法老命臣来接您回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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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了发，重新换上神官长袍，将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包扎后，莫纳多才被允许领去见法老王。而大群侍卫前呼后拥貌似十分威风，他却心知肚明地晓得这跟押送毫无区别。<br>
心又寒了几分。这是否表示王不再那么无条件地信任自己了呢？不，不会的……不可能的。十年间围绕在他们周围的无数琐碎却温馨的小事在莫纳多脑中流星般掠过，稍稍照明了他胸腔里的阴霾。<br>
领头的侍卫叩响了房门，门内原本喧嚣的声息霎时消失，然后，法老王似乎压低嗓子讲了句什么，门打开，里头的大臣一个个鱼贯而出，均用鄙夷的眼神瞪住莫纳多。其中只有宰相大人的表情略微缓和，他遗憾地叹了口气，冲莫纳多点点头：“进去吧……”<br>
莫纳多深呼吸，随即抬腿步入房间。<br>
长方形的所谓房间两头分别是通上和达下的阶梯，而另外一面实际上并非墙壁，安置的是立柱，这样室内采光便非常充裕。法拉奥站在一根柱子边盯着莫纳多，眼里似乎流转千万情绪又似乎空无一物。<br>
“大臣们认定你用法术盅惑了神的女儿并企图诱拐她……你应该已经发觉了吧，在赞柏兰无法为自己治疗也不能够给伊撒贝尔止血的时候？”<br>
他的语调是那么清闲，置身事外得让莫纳多怀疑绝对是有人戴着人皮面具冒充法拉奥。“王……她怎么样了？”莫纳多不敢直问法拉奥的态度为什么改变巨大，他怕伤害到他敏感的王，于是犹犹豫豫地提起伊撒贝尔。<br>
“有乃亚在，你大可放心。埃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懂得治愈术。”法拉奥转过身，始终大睁眼睛，生怕一眨眼会禁不住泫然落泪。<br>
没有道歉，没有忏悔，甚至并不关心自己……下达追击令的时候也有过私心啊！并且，是这份私心支撑他继续站立不倒、不至于崩溃。他恐惧，恐惧于被生生禁锢在宫廷，期限为一辈子的无期徒刑！<br>
而莫纳多呢？不愿意为了他牺牲一下，只顾着自己解脱，回来后又对自己不闻不问……渐渐走向极端的法拉奥心中满是怨怒。<br>
“尽管你被剥夺了施法的能力，不过现在你仍是我埃及的大神官。”法拉奥说完后咬紧牙关逼迫自己吞咽问询的话语，也不想透露即将启程去西奈半岛巡查的事程。他很迫切地想知道莫纳多的心思，但又不甘心由自己先示弱。偏激地采取傲慢的态度，他目不斜视地从莫纳多身边经过，带起一丝阴冷的风。<br>
隔膜！距离！房门重重一阂的时候莫纳多感觉已然是被排除在法拉奥心门以外。“为什么……为什么不看我？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一堵无形的高墙屹立，将世界一分为二：一个世界是他本身，另一个世界则干涸在眉心化解不开的忧伤和哀痛里。他潸然绝望长叹：“你终于和我决裂了，王！你果真放弃了我！”<br>
房间一头的阶梯上，叶宁赛不知是何时悄然出现。他诡异地狞笑，手上赫然是神器千年智慧轮。<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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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我，知道那东天门。拉将从那黄金的清晨之舟中，从那里出来，在清风之前到达胜利的港口。就是我，扯起了清晨之帆，在青翠的无花果树旁与拉同行，我是他的水手，永远在无尽的旅程之中。<br>
“我凝视着和平的田野，它的壁垒以铁包裹，它的收获非常丰饶，而那东方的众灵魂是不死的收割者。我，就是我，看见那不死的凯旋，当启明星神圣地在他们之间行走，给予我和平的田野，我自己的城池。”<br>
“黄昏”火光大盛，莫纳多对上千年眼就再也动弹不了分毫。<br>“高高地，在那舍伯克之庙所矗立的旭日的山顶，躺着一条满身燧石和闪耀的金属片的蛇。他的名字是火居者，他是清晨之敌。他拦住了拉的舟，使舟子蒙住在睡眠中。”<br>
他的身体里有样金属的冷硬东西在游移，逐渐深入四肢百骸……<br>
湛蓝的天空！凝噎的莫纳多强迫心思转向他处，没命地回想过去种种美好的事情。月夜下，草丛在风吹拂的时候发出的轻叹声！还有透特的歌！安妲丝树的花！法拉奥……第一次见面时的法拉奥！倔强的眼睛、桀骜的嘴角……<br>
“我是那条蛇，因年岁而肥胖，我住在遥远的地区，它一天天地死了又活，我也如此——死、而、复、生！”<br>
莫纳多张大嘴巴，他脑海中的画面倏地分裂，身体也分裂为二。惊惶地瞪大眼睛然而看不见任何东西，而原来痛苦也有颜色，它沐浴着猩红。他听见自己发出尖叫，充满仇恨和恐惧。<br>
法拉奥傲慢的神情……初遇之际刺入胸膛绝不留情的痛……宣布立伊撒贝尔为妃时产生的绝望……私奔未遂后被冰冷灼伤的破碎心灵……<br>
火把燃烧着消耗尽最后的生命，瞬间熄灭，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两星异常微弱的光。叶宁赛观望了一阵子，唇形扩成一个得意忘形的张狂弧度。<br>
莫纳多徐徐抬起头。叶宁赛看得仔细，阴霾像雾那般弥散，很慢很慢地将那对清澈的眸子蒙成幽暗。没有光泽，只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纯粹的黑。<br>
每每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叶宁赛都忍不住像现在这样大笑。他已然赶豪情万丈、激情四射，并且预期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即将为血液中奔突的豪迈找到最完美的突破口。至于莫纳多，他不觉得自己犯有什么错误。他想让儿子不必再压抑自我去迎合，不对么？何况法拉奥当朝执政以来都倚靠莫纳多，否则那种不够果断、聪慧、勇猛、一有什么感情上的挫败就失心疯的少年，如何有建树？反正法老也不情愿坐在王位上，他叶宁赛不过是化被动为主动了而已。

潋

<table width=100% bgcolor=#cccccc cellpadding=5 cellspacing=1 class=TBone><tr><td bgcolor=#f7f7f7 class=TBBG9>即使这儿现下已被<font color=\"red\">干燥</font>成关押神之使者的监狱</td></tr></table><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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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别字啊!水准别下滑这快咧<img src=\"..leadbbsfile/UBBicon/em04.GIF\"  align=absmiddle border=0><br>
对了,那首歌真是绝了!!!!!!!!!!!!!!!

妖颜

啊啊……错别字啊……我先找到的……哭……被抢先了……

就是我

诸位都不看内容只盯错别字？太太太。。。有水准了罢-_-b

蘭和風

啊，不好意思，赶着完结所以没注意检查……忏悔中